李幽虎吃饱后,船老板拿过一个新做的竹杯。
提起船头炭炉上的铜壶,给李幽虎倒了一杯热水。
“小哥儿,瞧你年纪不大,去东山府干啥的?”
李幽虎接过竹杯。
毛竹很厚,即使是刚烧开的热水端在手中也不烫手。
反倒是沸水沁着新鲜竹子内壁,散发出特有的清香气息。
“去探亲,待阵子便回。”
船老板点点头,“年轻就得多出去看看。”
李幽虎问船老板,“老板常年在外边跑商,渤州地界比青州、玉州如何?”
船老板想了想道,“得看怎么比。若论治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那自然是渤州强。”
“若论物产丰富,各种药材山珍,又是青州玉州多一些。”
李幽虎听船老板说渤州治下太平,不由诧异道,“太平?”
“单我们村子一年就死了三十多口,赤松镇里更是帮派林立。”
“打架斗殴一日不停,莫非渤州其他地方比赤松镇好许多?”
“渤州其他地界,也都如赤松镇这般。”
船老板放下手中竹杯道,“百姓活着本就看命,一个村子死几十口子不是什么大事。”
“渤州多平原,而青州多山林,玉州多湖泊。”
“青玉二州靠近城池的区域还好些,换成人烟稀少的地界,马帮、流匪遍地。”
“赶上歹人下山屠掠,整个村子死光的情况也不罕见。”
“有些地方还有大妖占据,时不时下山拿人当牲口,周围村民更是惨不忍睹......”
李幽虎先前从未听说这些,闻言不禁问道,“二州的朝廷不管吗?”
船老板朗声大笑,“哈哈,小兄弟说笑了!”
“在渤州,百姓还是信朝廷的。再往南走,提起朝廷,可没有帮派和门派的名头好用。”
二人正谈话间,船舷边的伙计匆匆跑来。
“当家的,五里滩到了。”
“嗯?”
船老板站起身来,借着月光往远处眺望。
货船行至此处,桠河河面逐渐增宽,原本能勉强分辨的岸边景色变得模糊。
船周水波起伏,片片波浪糅杂着明月倒影,在远处绵延成一条不断波动的银色长带。
桠河在前方弯折偏东,形成方圆数里的一片滩涂,五里滩的称呼便由此而来。
“把准备好的猪仔提过来!”
吩咐船员抬来两个大竹篓。
船老大把手伸进其中一个竹篓里,拽出一只三四十斤的花猪,反手便扔到船外。
随着落水的噗通声响起,花猪仔惊慌中不住划动四肢,嘴里发出哼哧哼哧的猪叫。
几百米外水面翻涌,不知何物被叫声吸引,朝着货船快速游来。
李幽虎走到船首栏杆处。
凭借超人的视力,依稀能看见两处鹅蛋大小的黄光,似是一对兽眸。
感觉到李幽虎的注视,兽眸转向船上扫视,黄光大亮,照得船舷一阵明黄。
船老大丝毫不慌,弯腰继续将另一只猪仔也扔进河里。
两头猪仔很快被拖入水下,河面再次恢复安静。
船老大吩咐货船伙计们,“继续前进!”
直到货船走出十余里,李幽虎这才悄声问船老板,“方才那是?”
老板低声道,“五里滩的滩神。”
“滩神?”
听了船老板解释,李幽虎才明白。
原来桠河全长上千里,途中湖泊滩涂、山涧丛林众多,水路上常有划地而居的妖兽。
往来商船路过,偶有妖兽惊扰货船,致使船倾人亡的事故发生。
对那些实力低微且专门害人性命的妖兽,玄武司等势力会来清剿。
清剿完后剩下的,都是一些地处偏远不好对付的妖兽。
只要不害人性命,玄武司也就索性不管了。
五里滩便有这么一只。
据说是一只长颈龟,也有说是水蟒的。
日子久了,在水路上走货的商队便给它起了个滩神的称号。
滩神性情温和,轻易不跟船队起冲突。
只要往来货船上供两只猪仔,便能平安通过。
可要是不守规矩,滩神分分钟便能在货船底撞出窟窿来,谁都别想过。
李幽虎又想到,河口村供奉的河神,跟五里滩滩神比起来。
一个吃孩童,一个吃猪仔,显然吃猪仔的滩神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去东山府这段路上妖兽多吗?”
船老板摇头,“不多,桠河上大部分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妖,被玄武司抓怕了。”
“遇到大点的船只路过,都躲起来不敢露头。”
果真,接下来的航行再无波澜。
货船一路开进东山府码头。
李幽虎跟船老板别过,跟着来往人群进了府城。
东山府下辖九县,治下人口千万,在渤州乃是一等的大府。
东山府府城名为东山城,城分内城外城。
外城四面十五里,用黄土及红砖砌成的城墙围起,有百姓四十万。
内城四面三里,城墙高六米,皆用一米长的青岩垒成,有百姓三万人。
长街上人来人往,沿街店铺不时传来伙计的叫卖声,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李幽虎找人打听好了,要去的鹿鸣堂在内城外城均有店铺,但总店还是设在内城。
且逛且停,待李幽虎进了内城,远远便看见一排装饰奢华的沿街彩楼。
最高的一座足有八层,近四十米。
高楼通体朱黄相间,在阳光照耀下煞是好看。
李幽虎走近,看见高楼正门上的大匾上刻着三个字,原来是四司中负责监管门派的朱雀司驻地。
朱雀司门口台阶上,有四名差司把守。
门口看起来冷冷清清,台阶下青石广场两侧,各设一面石墙。
此时石墙前正聚集着数十人,围成一圈争吵不休。
李幽虎挤到石墙前凑热闹。
有两名身穿红袍的差司,端着浆糊将一张张红色告示贴到石墙上。
这些红纸上,均是东山府周边各门派发生的大事。
‘飞鱼宗真传三弟子季长鑫率门内十六人,于八月二十日进蛟龙山剿匪,十日间连挑三寨,杀死匪寇二百二十余人。’
‘九月初二,同盘山寨寨主交手,惨败退回飞鱼宗,十六人仅余五人。’
围观人群中有人摇头叹道,“这飞鱼宗真传也是年轻气盛,外出剿匪没有宗内长老暗中护卫,竟敢进蛟龙山。”
“是啊,都说少年英豪,只有胜了的才是英豪,败退之下,又有几个记得往日战绩。”
“正如日后人们提起榜上这位季真传,有谁会记得杀匪二百二十人的事?”
“可害死同门十一人的事,大伙可都记在心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