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摆摆手,笑容依旧爽朗:
“不客气,份内事。”
他收起签收单,把签收单的副本递给陆行舟。
目光在陆行舟脸上多停留了一瞬,似乎觉得有点面善,又或是被对方的气质吸引。
忍不住带着点自来熟的笑意问:
“哥看着有点眼熟,怎么称呼啊?我姓云,云溯。”
陆行舟略感意外于对方的主动,但对方笑容极具感染力,让人生不出恶感,便也回道:
“姓陆,陆行舟。”
“陆哥!”云溯眼睛一亮,仿佛确认了什么似的,语气更热络了些,
“哟,真巧!我妈也姓陆!没准儿五百年前咱们祖上还是一家呢!”
陆行舟接过单子,也被他这跳跃的联想逗得嘴角微扬:
“那确实挺巧。”
云溯任务完成,爽快地挥挥手:
“陆哥,那我先走了啊!”转身走向电梯。
陆行舟也恰好要出门,便锁门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刚好停靠的下行电梯。
“陆哥也出去?”云溯随口问道,狭小空间里,他身上的阳光气息更明显了。
“嗯,出去办点事。”陆行舟应道。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
两人并肩走出单元门,穿过小区绿化带,向大门口走去。
陆行舟的方向明显是去路边打车。
云溯骑着自己的小电驴跟在旁边,见陆行舟步行方向,顺口问了一句:
“陆哥,看您往主路走,是去哪个方向?”
“我下一单要去天河城酒吧街那边,要是顺路,捎您一段?”
“这时间点不好打车。”
陆行舟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他正是要去天河城酒吧取回停在那的水鸟,顺便去东海大学附近看看出租房。
他笑了笑,带着点成年人的世故:
“这么巧?我也去天河城酒吧街。”
“那就麻烦你了兄弟,省得我叫车。”
“嗨,顺路的事儿,客气啥!上来上来!”云溯爽快地跨上车,拍了拍后座。
陆行舟长腿一迈,稳稳坐上小电驴后座,手抓住后方的扶手。
小电驴平稳地汇入午后的车流。
刚驶出小区大门不到百米,正准备拐上主路,
一辆黑色豪华轿车无声无息地滑到路边,精准地别停了小电驴的去路。
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却难掩疲惫与焦灼的绝美脸庞。
女人目光如炬,直接锁定了云溯,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压迫感:
“云溯。停车,我们谈谈。”
云溯脸上的阳光瞬间冻结,握着车把的手明显收紧,指节泛白。
他下意识地微微侧身,仿佛想将后座的陆行舟挡在身后,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紧绷和疏离:
“沈女士?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律师已经代表我跟你沟通完了。”
“你喊我什么?竟然叫我沈女士?”女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
她无视了陆行舟的存在,紧盯着云溯,语速加快,透着一股急切:
“那笔信托!云溯,你比谁都清楚它的触发条件!时间不多了!”
“如果下个月底前,你不能证明你有稳定的、足够体面的资产支撑和……”
“符合要求的个人生活状态,你母亲留给你的心血就会被冻结、清算!”
“那不只是钱的问题!”
“那是我母亲的遗愿!是我的底线!”云溯猛地打断她,
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愤怒和一种深沉的痛楚,
“沈女士,离婚协议签下的那一刻,我们就两清了!”
“你拿走了你想要的,我守着我该守的。”
“我的生活,是好是坏,都与你无关了!”
“请你,立刻离开!”
他刻意咬重了“母亲”和“我的生活”。
女人的脸色在午后天光下显得更加苍白,精致的面具出现裂痕,流露出狼狈和更深的不甘:
“无关?如果基金被冻结,你拿什么维持现在这种……”
“送外卖跑腿的生活?你母亲在天之灵……”
“那也是我的选择!用不着你来评判!”云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猛地拧动小电驴的油门,车身发出一声低鸣,
“沈女士,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的死活,早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看也没再看那辆豪车,对陆行舟低声道:“陆哥,坐稳。”
小电驴灵活地绕过挡路的车头,冲上了主路,将黑色轿车和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远远甩在身后。
裹着潮气的风吹在脸上,陆行舟坐在后座,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云溯后背传来的紧绷和微微颤抖。
刚才那短暂的交锋,信息量巨大——
信托基金、母亲遗愿、资产证明、个人生活状态……
还有云溯前妻话语里对云溯“跑腿生活”的鄙夷和那句未尽的“个人生活状态”要求。
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离婚财产分割。
它更像是一场关于遗产继承资格、身份认同甚至人生选择的隐秘战争。
云溯前妻的出现,带着强烈的干预意图。
下午一点半的酒吧街像卸了妆的舞女,冷清的街道瘫软在些许积水中。
云溯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街角停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转过头。
他努力想扯出之前那种阳光的笑容,
但眼底残留的红痕和那份强行撑起的明亮,在积水的倒影中无所遁形。
“陆哥,到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刚才……让你见笑了。希望没影响你心情。”
陆行舟下了车,看着眼前这个瞬间经历了从阳光到破碎再到强撑的年轻人,心中五味杂陈。
这“瓜”不仅关乎豪门秘辛、金钱纠葛,更撕开了一个人努力维持的体面和尊严。
他拍了拍云溯的肩膀,想安慰几句,最终只是沉声道:
“兄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自己选的路,走得踏实就好。”
云溯扯了扯嘴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朝陆行舟挥了下手,一拧油门,小电驴迅速汇入车流,消失在高楼林立的街巷深处。
陆行舟站在原地,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云溯前妻那句关于“个人生活状态”的要求。
云溯那声决绝的“我的死活,早就不劳你费心了”,也仿佛仍在刺痛着他的神经。
这哪里是普通的跑腿送货,分明是撞进了一场充满算计、伤痛与倔强的前任风暴里。
这“瓜”,吃得他心头沉甸甸的,连午后粘稠的空气都驱不散那份萦绕不去的复杂唏嘘。
陆行舟刚走到遇见清吧门口,他敏锐的感知瞬间捕捉到异常——
十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如同实质般黏在他背上。
“陆行舟,挺悠闲啊?”一个清脆却带着明显戏谑的声音响起。
陆行舟循声望去,瞳孔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