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克洛琳德一战后,叶辰并未立刻前往沫芒宫或歌剧院寻找水神芙宁娜。他深知,以芙宁娜那跳脱且充满戏剧性的性格,贸然前往官方场合求见,很可能只会得到一场敷衍的“表演”,而非真诚的对话。他需要在一个更私密、更放松的环境下与她接触。
白天,他如同一个普通的旅人,在枫丹廷的街道和水道间漫步,看似随意,实则暗中留意着芙宁娜可能出现的踪迹。他去了欧庇克莱歌剧院附近,也去了克洛琳德提到的伊黎耶林区,但都未能捕捉到那位水神大人的身影。
傍晚时分,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叶辰信步走到枫丹廷边缘一处僻静的海岸线。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只有嶙峋的礁石和拍岸的海浪声。他沿着海岸行走,感受着海风的吹拂,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
就在他走到一处较高的礁石群附近时,一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停下了脚步。
在那块最大的、如同平台般的礁石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金色的长发在夕阳余晖中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华丽的蓝白色蓬蓬裙铺散在粗糙的岩石上,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正是水神芙宁娜。
她并没有像平时那样高昂着头,做出夸张的姿态,而是微微蜷缩着身体,双臂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面朝大海,一动不动。她的脚边,趴着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蓝色彭彭兽,正打着瞌睡,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裙摆,夕阳在她身上勾勒出孤独的剪影。此刻的她,身上那股张扬的戏剧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落寞。
叶辰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一些,隐藏在另一块礁石的阴影后。他并非有意偷听,只是芙宁娜此刻的状态,与他印象中的水神判若两人,让他心生好奇。
就在这时,芙宁娜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着脚下熟睡的彭彭兽,更像是自言自语般地低声呢喃道:
“五百年了……真的好累啊……”
这声低语,如同羽毛般轻,却像一道惊雷,重重地敲在了叶辰的心上!
五百年?!
叶辰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芙宁娜看起来明明只是个少女模样,怎么会说出“五百年”这种话?难道她的真实年龄……?还是说,这“五百年”指的是某种象征意义?是扮演水神的时间?还是……更深的秘密?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叶辰的心头。他想起纳西妲被囚禁五百年,想起雷电真已逝五百年,想起坎瑞亚覆灭也大约是五百年前……“五百年”这个时间点,在提瓦特似乎总与重大的变故和秘密相关联。芙宁娜的这句叹息,绝非空穴来风!
他压下心中的震惊,继续静静地观察。
芙宁娜似乎并未察觉有人靠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彭彭兽柔软的皮毛,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海天相接之处,那里最后一抹夕阳正缓缓沉入海平面之下。夜色开始弥漫,海水的颜色由金红变为深蓝,点点星光在天幕上浮现。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与白天那个在广场上高声宣布审判、充满表演欲的水神判若两人。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背负着沉重秘密、独自舔舐伤口的少女。
叶辰犹豫了片刻。是悄然离开,不打扰她的宁静?还是上前,尝试触碰这看似脆弱的真实一面?
最终,对真相的探寻欲望,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对那份孤独的共鸣,让他做出了决定。
他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融入夜色般,缓缓从礁石后走出,脚步轻盈地踏上了那块平台般的礁石。
芙宁娜似乎被轻微的动静惊动,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背脊,仿佛要重新戴上那副“水神”的面具。
叶辰没有靠得太近,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自然地坐了下来,目光也投向眼前这片浩瀚的、在星光下微微起伏的墨色大海。
“夜晚的海,”叶辰开口,声音平静而温和,打破了寂静,却又仿佛只是自然而然的感慨,“直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没有看向芙宁娜,仿佛只是在对海说话,以此消除对方的戒备。
芙宁娜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缓缓转过头,当看到坐在身旁的叶辰时,那双蓝色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讶、慌乱,随即迅速被一种故作镇定的、带着些许嗔怪的神色所取代。
“是你?那个旅行者的同伴?”芙宁娜微微扬起下巴,试图恢复平日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哼!竟敢打扰本水神欣赏夜景?真是无礼!”
然而,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未能完全掩饰的疲惫和脆弱,却没有逃过叶辰锐利的眼睛。
叶辰转过头,看向她,目光平静而深邃,没有敬畏,也没有挑衅,就像在看一个……普通人。
“偶然路过,看到有人在此独坐,夜色正好,便冒昧打扰了。”叶辰的语气依旧平淡,“若水神大人不喜,我离开便是。”
说着,他作势欲起。
“等等!”芙宁娜下意识地叫住了他。或许是因为叶辰的态度太过自然,没有旁人那种敬畏或惧怕;或许是因为在这寂静的夜里,她也渴望有个人能说说话,哪怕对方是个“无礼”的异乡人。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威严一些:“既然……既然来了,本水神就宽宏大量,允许你在此停留片刻。正好,本水神也想听听,异乡人对枫丹的夜晚,有何见解?”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大海,但微微紧绷的侧脸线条,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叶辰重新坐稳,也望向大海。海风拂面,带着凉意和咸腥。星光洒在海面上,碎成万千银鳞。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在礁石上,中间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在星空与大海的背景下,陷入了一种微妙而短暂的宁静。一场出乎意料的、超越身份的对谈,似乎即将在这片无人的海岸边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