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元被安置在墨园二楼一间极其奢华却同样冰冷的卧室里。
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与声响,仿佛将她与整个世界彻底剥离。房间很大,配备了独立的浴室和衣帽间,衣帽间里甚至挂满了各种奢侈品牌的当季新品,从礼服到常服,尺码完全贴合她的身材,像是早已为她准备好的囚笼装饰。
可她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情。
管家离开时,那一声清脆的反锁声,像是一把铁锤,重重砸在她的心上,彻底敲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她真的被囚禁了。
因为一个可笑的、无心的失误,她从一个拥有千万粉丝、享受着掌声与鲜花的顶流主播,变成了这座华丽牢笼里不见天日的金丝雀。
恐慌如同无孔不入的寒意,渗透进她的四肢百骸。她冲到门边,用力拧动门把手,纹丝不动。她又跑到窗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是精心设计过的庭院景观,但仔细看去,能发现隐藏在绿植中和围墙上的监控探头,闪烁着不易察觉的红色光点。窗户是特制的,只能打开一条极窄的缝隙,连头都伸不出去,楼下是修剪整齐却带着尖刺的玫瑰丛。
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瘫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想不通,为什么偏偏是她?那个男人,吴凛,他看她的眼神,除了掌控和冰冷,似乎还隐藏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更深层次的东西,一种近乎偏执的认定,仿佛她是他早已锁定的猎物,而所谓的“撞破秘密”,不过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将她纳入掌控的借口。
这一夜,林元元在极度的恐惧和不安中辗转反侧,几乎未曾合眼。每一次走廊外传来的细微脚步声,都能让她惊坐而起,心脏狂跳,以为是他来了。
但吴凛一整晚都没有出现。
接下来的几天,亦是如此。
她像一件被遗忘的收藏品,被困在这个华丽的房间里。一日三餐由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佣准时送来,菜品精致,却味同嚼蜡。女佣从不与她有任何眼神交流,放下餐盘便离开,无论林元元如何哀求、质问,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尝试过破坏房间里的东西来引起注意,但很快就有沉默的维修人员进来,迅速恢复原状,依旧一言不发。她试图从送餐的女佣身上寻找突破口,甚至冒险在对方转身时伸手去拉,却被对方以一种训练有素的、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挥开,依旧是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这里的所有人,都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只听从吴凛一人的指令。
与世隔绝的恐惧,比任何直接的伤害更让人崩溃。她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她的粉丝会不会发现她消失了?公会会不会找她?t.饶子……他联系不上自己,会不会担心?
各种念头在她脑海里疯狂交织,啃噬着她的理智。
直到第三天下午,女佣送来的除了晚餐,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林元元警惕地看着那个盒子,没有动。
晚上,吴凛终于出现了。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西装,少了些许那晚的戾气,多了几分慵懒的贵气,但眼底那抹深沉的掌控欲,却丝毫未减。他推门进来,如同走进自己的领地般自然,目光扫过桌上未动的餐食和那个未拆的礼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不合胃口?”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双腿交叠,姿态闲适,仿佛他们之间只是寻常的交谈。
林元元蜷缩在离他最远的单人沙发上,紧紧抱着靠枕,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抿着唇不说话,只用一双带着红血丝和明显黑眼圈的眼睛瞪着他。
吴凛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和敌意,自顾自地拿起那个礼盒,拆开。里面是一部最新款的、市面上还未正式发售的顶级配置手机。
“你的手机‘意外损坏’了,”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这是赔给你的。”
他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林元元心脏猛地一跳,看着那部崭新的手机,眼底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有手机,就意味着有可能联系外界!
但她没有立刻去接,而是警惕地看着他:“你会这么好心的?”
吴凛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当然不会。”
他熟练地开机,进行了一系列设置,然后才将手机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这部手机只能连接墨园内部的wi-Fi,无法拨打和接听任何外部电话。社交软件……”他顿了顿,看着她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慢条斯理地补充,“我给你保留了抖音,账号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可以登录,可以浏览,甚至可以拍摄。”
林元元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你不能发布任何内容,不能进行直播,不能与任何人私信互动。一旦你尝试……”他倾身向前,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原来,这只是一个看似美好、实则更加残忍的玩具。让她能看到外面的世界,看到她的粉丝们的思念和追问,看到属于她的那个热闹非凡的舞台,却偏偏将她隔绝在外,让她成为一个彻底的旁观者。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
“吴凛!你混蛋!”积压了数日的恐惧、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林元元猛地将怀里的抱枕砸向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颤抖,“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那些东西!我说了我不会说出去!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求你!”
抱枕软绵绵地打在吴凛身上,然后掉落在地。他甚至没有躲闪,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地看着她歇斯底里。
“说完了?”等她喘着气停下来,他才淡淡开口,语气没有一丝波澜,“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林元元,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你的生活,从你踏入书房那一刻起,就由我来定义。你可以哭,可以闹,甚至可以恨我,但唯独不能做的,就是离开,以及,违背我的命令。”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再次塞进她冰凉的手里,力道不容拒绝。
“拿着。记住我的话。”
说完,他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林元元看着手里的手机,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突然在她脑海中闪过。她不能坐以待毙!这部手机,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怎么?”吴凛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我想家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和脆弱,“我能不能……给我妈妈发个信息?就报个平安?她身体不好,我这么久没消息,她会担心的……”
她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挺拔冷漠的背影,试图激起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这是她作为主播最擅长的,利用自己的外貌和情绪去打动别人。
吴凛缓缓转过身,目光在她梨花带雨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直抵内心。
就在林元元以为他要拒绝,或者更糟,看穿她的意图时,他却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可以。”
林元元心中狂喜,几乎要按捺不住。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将她瞬间打入地狱。
“用我的手机发。”他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解锁,调出短信界面,递到她面前,“说吧,想发什么?我帮你打。”
林元元看着那部近在咫尺的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骤然失血的脸上。她所有的算计和希望,在他这轻描淡写的一招面前,土崩瓦解。他根本从未相信过她,也从未给过她任何可乘之机。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颓然地摇了摇头。
吴凛收起手机,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收起你那些小聪明。在这里,你唯一的生存法则,就是听话。”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停留,径直离开了房间。落锁的声音再次响起,清脆而残酷。
林元元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部崭新的、却如同枷锁般的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恐惧和绝望再次席卷而来,但这一次,其中掺杂了更多的不甘和愤怒。
她不能就这样认命!她一定要逃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林元元表面上变得“顺从”了许多。她不再哭闹,不再试图与女佣交流,甚至开始安静地吃饭,摆弄那部被阉割的手机。她登录了自己的抖音账号,看着后台无数粉丝的留言和关心,看着t.饶子发来的数条询问她去向的私信(她无法回复),看着原本属于她的热度在慢慢被其他主播瓜分,内心如同被烈火灼烧。
她必须行动。
她注意到,每天下午三点左右,女佣会推着清洁车经过她的房门,去往走廊尽头的另一个房间进行打扫。那个房间的窗户,似乎和她的是同一种类型,但位置更靠近围墙的边缘。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形——伪装生病,引女佣进来,然后找机会冲出去,跑到那个房间,打破窗户呼救!哪怕希望渺茫,她也必须试一试!
她选在了被囚禁的第六天下午实施计划。
当时钟指向两点五十分,她深吸一口气,将房间里的玻璃水杯狠狠摔在地上,然后自己蜷缩在碎片旁边,发出痛苦的呻吟。
门外的脚步声果然停了下来。接着是钥匙开锁的声音。
女佣推门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林元元和散落的玻璃碎片,刻板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她快步走上前,蹲下身试图查看情况。
就是现在!
林元元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将猝不及防的女佣推向一边,像一支离弦的箭般冲出了房门!
走廊空旷而寂静,她凭着记忆,拼命朝着尽头那个房间跑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自由就在眼前!
她冲到那个房间门口,幸运的是,门没有锁!她猛地拧开门把手,冲了进去,反手就想锁门——
然而,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房间里的景象,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这不是一间普通的客房。
而是一间……极其专业的监控室。
整整一面墙上,分割着数十个液晶屏幕,清晰地显示着墨园每一个角落的实时画面——大门、走廊、庭院、客厅……甚至,包括她刚刚逃出来的那间卧室!
而此刻,其中最大的那块屏幕上,正清晰地映着她自己那张因为极度惊恐而扭曲的脸。
屏幕前,一把黑色的转椅缓缓转了过来。
吴凛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他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已等候多时,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残酷的笑意。
“跑得挺快。”他抿了一口酒,语气听不出喜怒,“可惜,方向错了。”
林元元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能如此放心地给她一部手机,为什么他能对她的所有举动都了如指掌。
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计划,在他绝对的控制面前,都像是一场早已被看透的、拙劣的滑稽戏。
她就像那只自以为能挣脱蛛网的飞虫,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蜘蛛的凝视之下。
吴凛放下酒杯,站起身,一步步向她走来。
那脚步声,像是踩在她的心脏上。
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不是打她,而是轻轻拂开她因为奔跑而散落在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动作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说过,逃一次,抓一次。”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看来,你需要更深刻地理解一下,什么叫‘代价’。”
他收回手,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如同影子般的保镖吩咐道:“带林小姐去‘静思室’。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给她任何食物和水。”
“顺便,把她房间里那部漂亮的手机,拿来给我。”
静思室……
林元元瞳孔骤缩,那是……小黑屋吗?
巨大的恐惧如同巨浪般将她吞噬,她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却被两个面无表情的保镖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
在被拖离监控室的那一刻,她最后看到的,是吴凛重新坐回屏幕前,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屏幕上她那张绝望的脸上,眼神深邃难明。
她的第一次出逃,以这样一种彻底被碾压、被羞辱的方式,宣告失败。
而等待她的,是未知的、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