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敲打着暖阁的窗棂,簌簌作响,将紫禁城裹进一片素白的寂静里。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火星偶尔噼啪爆开,却驱不散陈默心头的凝重 —— 严嵩那声轻飘飘的 “附议”,像块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他透不过气。?
黄锦轻手轻脚地添了块炭,炭灰簌簌落在盆底,他压低声音劝道:“皇爷,已是三更天了,您连着操劳几日,该安歇了。明日还要议格物院的筹建章程呢。”?
陈默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指尖在袖中蹭过温润的玉佩,刚想点头,窗外却传来一阵极轻的叩门声 —— 三长两短,节奏分明,混在风雪里,若非耳力极好,几乎会被忽略。?
他眼神骤然一凛,对黄锦递了个眼色。黄锦立刻噤声,悄步挪到门边,隔着门板压低声音问:“谁在外面?”?
“故人求见,有‘项目进展’要向陛下汇报。” 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得沙哑、却难掩激动的苍老声音。?
陈默心头一动 —— 这暗号不是张居正的人,也不是骆养性的暗探,倒像是他之前特意交代给某个人的 “接头信号”。他朝黄锦摆了摆手:“开门。”?
门轴 “吱呀” 一声轻响,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闪了进来,斗篷下摆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来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眼神发亮的脸 —— 正是陈默破格提拔为 “皇明格物院” 院丞的退休老匠作,徐光启。?
“臣徐光启,叩见陛下!” 徐光启刚要屈膝下跪,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亢奋。?
“免礼免礼!” 陈默赶紧上前扶住他,指尖触到老人冻得冰凉的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这时候跑来了?就不能等天亮再说?” 嘴上带着责备,心里却隐隐有了期待 —— 他当初看中徐光启,就是因为这老头对 “奇技淫巧” 的痴迷,以及那双能把图纸变成实物的巧手。?
徐光启顾不得拍掉身上的雪,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长条木盒,双手捧着递到陈默面前,指尖都在微微发抖:“陛下,您上月给臣的那些‘草图’和‘思路’—— 关于‘活字印刷优化’和‘标准化度量’的法子,臣带着格物院的几个小子,熬了二十多个通宵,总算弄出点像样的东西了!”?
木盒打开的瞬间,几样物件静静躺在里面,乍一看平平无奇,却让陈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徐光启先拿起一支看起来和普通毛笔没差别的物件,递到陈默面前:“陛下您看,这是‘续墨笔’!臣按您说的‘中空储墨’思路,把笔杆改成了双层,里面藏了个浸满墨汁的棉囊,笔尾有个小机关,按一下就能控制墨汁往下渗 —— 写起字来,不用频繁蘸墨,一气呵成写个几百字都不成问题!虽然还没到您说的‘钢笔’那样能吸墨,但比寻常毛笔效率高多了!”?
他说着,就着桌上的宣纸,按了下笔尾的机关,笔尖立刻渗出浓黑的墨汁。他挥笔写下 “嘉靖新政,格物致知” 八个字,笔画流畅,果然全程没蘸一次墨,字迹也始终浓淡均匀。?
陈默接过那支 “续墨笔”,掂量了一下,笔杆手感温润,机关设计得隐蔽又灵巧,忍不住赞叹:“好!老徐,你这手艺绝了!有了这笔,不管是抄录奏本还是编撰典籍,都能省不少功夫!”?
徐光启更兴奋了,又拿起几个指甲盖大小、刻着细密纹路的铜制小方块:“陛下再看这个!这是‘标准件模具’!您说过,要是能让不同工匠做出一模一样的零件,修农具、造火器就快多了 —— 臣就按您画的图纸,做了这套模具,不管是打造农具的榫卯,还是火铳的扳机零件,只要用它比对,就能保证尺寸分毫不差!上次工部造火器,十把火铳有八把扳机不合用,有了这模具,以后再也不会出这种事了!”?
陈默拿起一个模具,对着炭盆的光细看,纹路清晰规整,边缘打磨得光滑无刺 —— 这哪里是什么 “微末进展”,这分明是朝着 “标准化生产” 迈出的第一步!他攥着模具的手微微用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有了这些 “黑科技”,格物院的价值才算真正体现出来,他推行 oKR 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老徐,你立大功了!” 陈默重重拍了拍徐光启的肩膀,“要钱,朕给你拨内帑;要人,你从工部挑最能干的匠人;要是有人敢给你使绊子,不管是谁,你都直接来找朕!继续干!下一步就攻农具改良 —— 朕要让农民开春种地时,能用上省力又高产的新家伙!”?
徐光启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连躬身:“臣定不辱使命!定让格物院造出更多能帮百姓、能强国家的好东西!”?
送走徐光启,暖阁里仿佛还残留着老人兴奋的气息。陈默把玩着那支续墨笔,笔尖的墨香混着炭火气,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 —— 有格物院这张牌,他的新政就不是空中楼阁,而是能落地生根的实在好处。?
可这份轻松没持续多久,暖阁的门又被推开,骆养性顶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脸色比外面的雪还要白。他手里攥着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递到陈默面前时,指尖都在发颤:“老板,江南来的急报,出大事了!”?
陈默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接过密信拆开,一行行字扫过,脸色越来越冷。密信上写得清楚:漕运衙门近期突然调换了十几个关键河段的管事,全换成了严党的心腹;沿海的登州、泉州卫所也有异动,几个负责巡查海疆的千户被莫名调职;更蹊跷的是,市舶司对佛郎机、倭寇的商船盘查突然放宽,甚至有番商明目张胆地在港口与不明身份的人接触。?
“还有更糟的。” 骆养性压低声音,“我们安插在江南漕运和市舶司的几个暗探,已经三天没传消息回来了。按规矩,要是失联超过两天,要么是暴露了,要么是…… 没了。”?
陈默捏着密信的手指越收越紧,信纸被揉出深深的褶皱。他终于明白严嵩为何会轻易 “附议” 新政 —— 这老狐狸根本不是妥协,而是在转移战场!他知道京城的线索被掐断,就转头在江南搞小动作,一边用亲信把控漕运、海疆,一边故意放松对番商的盘查,甚至可能在暗中散布 “朝廷要重农抑商、严查海贸” 的流言,搅乱江南的局势!?
这是要在他推行 oKR 的关键时刻,给他背后捅刀子!既牵制他的精力,又能趁机打通与 “洞庭先生” 甚至海外势力的联系,可谓一箭双雕!?
陈默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窗缝,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扑进来,让他瞬间清醒。雪还在下,江南的暗流,怕是比这京城的雪还要汹涌。?
“骆养性,” 他转过身,语气冷静得可怕,“江南那边,让我们的人立刻收缩!别再查漕运和市舶司的事,先保住自己的命,重点盯着‘洞庭先生’的动向,还有严党与江南士绅、番商的往来 —— 没有确凿证据,绝不能轻举妄动,免得被严嵩反咬一口,说我们扰乱地方!”?
“那京城这边……” 骆养性问道。?
“京城才是重中之重!” 陈默的眼神锐利如刀,“给朕加派人手,盯死严府的每一个人!不管是严嵩的儿子严世藩,还是他的门生故旧,哪怕是府里的丫鬟小厮,只要跟外面有接触,都要查清楚对方是谁,传了什么消息!朕就不信,他在江南搞这么大动静,京城这边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明日一早,让张居正立刻来见朕。格物院的筹建要加速,续墨笔、标准件模具这些东西,尽快在工部、礼部推广试用 —— 朕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新政不是空谈,是真能出实效的!严嵩想用水搅浑局面,朕就用实打实的‘成果’,把这潭水重新澄清!”?
骆养性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风雪里。?
暖阁里重新安静下来,陈默拿起桌上的续墨笔,又摸了摸袖中的玉佩 —— 笔杆的温润与玉佩的暖意交织在一起,让他原本紧绷的心绪渐渐平复。严嵩有他的权谋算计,他有他的 “降维打击”;严党掌控着旧的权力网络,他却握着科技革新的钥匙。?
“想跟朕玩阴的?” 陈默对着窗外的风雪,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就看看,是你的旧规矩硬,还是朕的新法子管用。等格物院的‘黑科技’铺满大明的土地,你的那些关系网,迟早会变成一推就倒的朽木!”?
雪还在下,可暖阁里的灯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一场科技与权谋的终极较量,正随着这场大雪,悄然逼近终局。?
徐光启的 “黑科技” 能否顺利推广?严嵩在江南安插的亲信,是否会破坏漕运清淤、阻挠农具推广?失联的暗探是生是死?能否留下严嵩勾结番商、洞庭先生的证据?玉佩在即将到来的终局对决中,是否会解锁新能力,成为破局的关键?第一卷的终章,正在风雪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