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畔的皇家桑蚕实验场,焦黑的蚕房废墟还散发着淡淡的烟火气,几名工匠正小心翼翼地清理瓦砾。徐光启站在废墟旁,看着锦衣卫护卫队队长递来的巡查方案,却轻轻摇了摇头:“不必增派人手,外围留三十人维持秩序即可,内部…… 撤掉所有明哨。”
“徐大人!” 队长惊得瞪大了眼睛,“昨夜刚遭纵火,此刻撤防,若是贼人再犯……”
“贼人要的,就是我们慌乱。” 徐光启抬手打断他,目光投向实验场深处那几间被帆布严密遮盖的屋子,“他们放火是为了阻挠,我们若如临大敌,反而让他们觉得阴谋得逞。如今故意示弱,他们倒会疑神疑鬼,不敢轻易动手。”
宋应星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待锦衣卫离去后,才不解地问:“老师,咱们真就不管纵火的事了?”
“不是不管,是没时间管。” 徐光启拉着他走向那几间帆布遮盖的屋子,掀开一角,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 屋内整齐排列着数十个竹匾,炭盆将温度控制在宜人的范围内,格物院的学生正小心翼翼地将蚕卵铺在桑叶上。
“这是……” 宋应星眼中闪过惊喜。
“反季节养蚕的关键一步。” 徐光启压低声音,“只要能在冬季孵出春蚕,就能打破季节限制,从根本上摆脱对传统丝商的依赖。这比追查几个纵火犯重要得多,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他伸手摸了摸竹匾边缘,感受着恒定的温度,眼中满是坚定 —— 这是他对抗江南垄断的最后底牌。
徐光启的 “空城计” 很快传到了苏州沈府。沈季礼捏着密报,眉头紧锁:“徐光启到底在搞什么?遭了纵火,反而撤了护卫?”
“会不会是有诈?” 心腹小心翼翼地问,“说不定他在实验场设了埋伏,就等咱们上钩。”
“哼,一个只会摆弄机器的老书生,能有什么埋伏?” 沈季礼冷笑一声,眼中闪过阴狠,“他想装镇定,咱们就给他添点乱!去,找些地痞流氓,在实验场外骚扰农户,再散布谣言,说他那新蚕是‘妖物’,养了会招瘟疫!另外,通知给实验场送建材的商人,谁敢送货,就砸了他的铺子!”
然而,沈季礼的阴谋却收效甚微。实验场给出的工钱实在诱人,即便有地痞骚扰,农户们依旧早早赶来上工;至于 “妖蚕” 的谣言,徐光启干脆让学生在实验场门口摆上几个竹匾,展示刚孵化出的小蚕,看着那些白白嫩嫩的小生命,谣言不攻自破。更让沈季礼气急败坏的是,朝廷虽忙着北疆战事,却仍派了一队锦衣卫暗中保护建材运输,商人们再无顾虑,材料源源不断地运进实验场。
与此同时,山西太原府的官驿内,骆养性正对着一盏油灯,仔细研究手中的加密账册。自从花匠 “意外” 身亡后,他便将所有精力放在了登莱的线索上,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策反了范家负责海上联络的二掌柜,拿到了关键证据。
“大人,您看这个!” 一名锦衣卫校尉指着账册上的一行小字,“‘岛津家货款,白银五千两,换火铳百支’—— 这岛津家,不就是萨摩藩的藩主吗?”
骆养性心中一震,连忙翻看其他账册和密信残篇。“巴达维亚”“大员货”“北虏皮毛抵账” 等字眼接连出现,一个横跨陆海的走私网络逐渐清晰:范永斗通过陆上商路,向女真输送铁器、粮草;再通过海上渠道,与萨摩藩、荷兰东印度公司交易,用生丝、瓷器换取火铳、白银,甚至还打算将西洋火器卖给北虏!
“好一个通敌叛国的奸商!” 骆养性猛地一拍桌案,油灯都被震得晃动,“立刻写密奏,八百里加急送往定海!此事重大,必须请陛下定夺!”
登莱外海的海面上,“定国号” 的了望手突然高声喊道:“大人!西北方向发现可疑船只!”
俞咨皋快步走上甲板,拿起望远镜望去。只见几艘 “渔船” 正沿着一条诡异的航线行驶,行迹匆匆,不像是正常捕鱼。“跟踪上去,保持距离,别打草惊蛇。” 他下令道。
明军舰队远远跟在 “渔船” 后方,行驶了约一个时辰后,“渔船” 拐进了一片偏僻的岛礁群。俞咨皋调整望远镜焦距,惊讶地发现,岛礁群中央竟隐藏着一个天然锚地,几艘中型海船正停泊在那里,船帆上隐约印着萨摩藩的家纹!
“是私港!” 俞咨皋心中一凛,立刻派人快马通知正在附近海域调查的郑芝龙。
郑芝龙接到消息后,不敢耽搁,亲自率领三艘快船和数十名精锐水鬼赶来。“俞监军,让我的人潜入侦查!” 他主动请缨,“我手下这些水鬼,都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老手,不会被发现。”
俞咨皋点了点头。夜幕降临后,郑芝龙的水鬼们口衔短刃,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如同游鱼般靠近萨摩船。他们攀上船舷,避开巡逻的倭兵,摸进船舱,在底舱发现了用油布严密包裹的货物。
一名水鬼悄悄扯开油布一角,借着月光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 竟是一排排崭新的火绳枪,枪身上还刻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标记!“不好!是火器!” 水鬼心中一惊,连忙退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返回明军舰队。
“范永斗这老东西,竟敢私通倭寇,倒卖西洋火器!” 郑芝龙听完汇报,又惊又怒。他知道,这是向皇帝表忠心的绝佳机会,立刻对俞咨皋说:“俞监军,末将请求率部突袭!这些火器若落入北虏或倭寇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我们趁夜行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俞咨皋看着郑芝龙诚恳的眼神,又看了看锚地内的萨摩船,沉吟片刻后点头:“好!就依你所言!你率快船从左侧迂回,我率‘定国号’从正面牵制,务必将人犯和火器全部拿下!”
定海行宫的御书房内,陈默正批阅着北疆送来的战报,内侍突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中高举两份密报:“陛下!山西、登莱急报!”
陈默接过密报,快速浏览起来。骆养性的密奏详细揭露了范永斗勾结萨摩藩、荷兰人,走私火器资敌的阴谋;郑芝龙与俞咨皋的联合奏报,则证实了登莱私港的存在和火器的真实性。两份密报相互印证,将一个横跨陆海的叛国网络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好!好一个范永斗!” 陈默怒极反笑,将密报重重摔在案上,“陆上资敌,海上通倭,还想掐断江南命脉,真当朕是软柿子不成!”
他眼中闪过凛冽的杀意,高声下令:“传朕旨意!其一,擢升骆养性为钦差大臣,赐王命旗牌,全权督办晋商通敌案,可先斩后奏,即刻查封范氏及涉案商号,缉拿范永斗,押解进京!其二,命俞咨皋、郑芝龙即刻突袭登莱私港,务必截获火器,生擒萨摩藩使者,若有抵抗,格杀勿论!其三,密令徐光启,可公布反季节养蚕进展,稳定江南民心,震慑宵小!”
旨意如同一道道惊雷,从定海传遍天下。这一夜,山西祁县的范府外,骆养性率领的锦衣卫已悄然集结,准备破门而入;登莱外海,郑芝龙的快船正借着夜色,向私港发起突袭;江南苏州的实验场里,徐光启看着温房内即将孵化的蚕卵,知道一场改变帝国命运的风暴,已然来临。
骆养性能否顺利擒获狡猾的范永斗?郑芝龙与俞咨皋的突袭,会否遭遇萨摩藩的顽强抵抗?徐光启公布反季节养蚕进展后,江南的局势将发生怎样的变化?这场三线并行的行动,能否彻底粉碎内外勾结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