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的风突然变了向,带着硝烟的气息扫过 “定海号” 甲板。那支挂着灰蓝色旗帜的神秘舰队,此刻正以刁钻的角度切入萨摩藩后队 —— 它们的船身狭长如刀,转向时灵活得不像西洋船,船舷的火炮却保持着西洋火器的精准,一枚炮弹擦着一艘萨摩关船的水线掠过,炸开的水花溅了甲板上倭寇一身,紧接着第二枚炮弹便精准命中船尾,关船瞬间失去动力,在海面打转。?
岛津久信站在旗舰 “萨摩丸” 的舰桥,手指死死抠着栏杆,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他刚下令分兵围攻明军补给船,后方就遭突袭,三艘关船短短一刻钟便被击沉,剩下的船只乱作一团,有的想回防,有的仍在向前冲,整个舰队的阵型彻底散了。“八嘎!那是哪来的船队?!” 他嘶吼着问身旁的参谋,后者捧着海图,脸色惨白:“看旗帜…… 像是佛郎机人的船,但从未见过这般船型!”?
灰蓝色旗帜在风中展开,郑森在 “望云车” 上终于看清了徽记 —— 盾牌中央嵌着金色十字架,边缘缠绕着葡萄藤纹,与他曾在格物院见过的葡萄牙商队旗帜隐约相似,只是多了几道代表军事的红纹。“是佛郎机人!” 他急挥信号旗,红绸与黄绸交织出复杂图案,“旗帜含十字架与葡萄藤,疑似濠镜佛郎机军事船队!”?
“佛郎机人?” 俞咨皋接到信号时,正指挥 “定海号” 避开一枚萨摩藩的炮弹,他与身旁的郑芝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郑芝龙突然拍了下大腿:“是了!之前咱们缴获的葡萄牙军火,还有俘虏的商人,都说荷兰人抢了他们在日本的生意!萨摩藩跟荷兰人勾结,佛郎机人定然不甘心,这是来搅局,也是来向咱们示好!”?
话音未落,葡萄牙舰队的一艘快船已冲到明军右翼,对着一艘围攻 “靖海号” 的萨摩安宅船开火。炮弹精准砸中安宅船的炮位,火药桶被引爆,火光冲天,安宅船瞬间失去战斗力。郑芝龙抓住机会,指挥 “靖海号” 撞向另一艘安宅船,船首钩爪牢牢锁住敌船,他提着长刀跳上甲板,吼声震得倭寇心惊:“还不投降!”?
明军舰队士气大振,中路的 “定海号” 带领主力战舰压上,炮火密集如暴雨,萨摩藩的船只节节败退。葡萄牙舰队则像一群精明的猎手,不与萨摩藩硬拼,专挑受伤或落单的船只下手,偶尔还会用信号旗向明军示意敌舰动向 —— 虽无明确协同,却形成了默契的夹击之势。郑森在 “望云车” 上看得清楚,葡萄牙人的火炮装填速度虽慢,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击中萨摩藩的要害,显然是想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利益。?
战局的逆转只在转瞬之间,可新的变数又悄然浮现。当郑芝龙的 “靖海号” 即将逼近岛津久信的旗舰 “萨摩丸” 时,一艘葡萄牙快船突然抢在前面,船舷上站着一名身着猩红军服、头戴宽檐帽的军官,用生硬的日语高喊:“岛津久信!我乃葡萄牙王国印度总督府海军少校费尔南多!只要你承诺断绝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一切合作,恢复我葡萄牙在九州的贸易特权,我们即刻停火,还可助你突围!”?
这番喊话让战场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岛津久信站在 “萨摩丸” 的甲板上,脸色铁青 —— 他恨葡萄牙人的趁火打劫,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舰队已损失过半,明军与葡萄牙人夹击之下,再打下去只有全军覆没的份。可答应条件,不仅要放弃与荷兰人的合作,还要向昔日的 “贸易伙伴” 低头,更要忍受战败的耻辱。他紧握着腰间的武士刀,指节泛白,迟迟没有回应。?
郑森在 “望云车” 上看得心头一紧,他突然注意到战场极远方的海平线 —— 几艘船影若隐若现,桅杆上的旗帜虽模糊,却能看出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红白条纹旗!“荷兰人来了!” 他急挥信号旗,黄绸旗在空中划出三道急促的弧线,“远东海域发现荷兰舰队,数量不明,暂未靠近!”?
俞咨皋接到信号,脸色瞬间凝重。荷兰人此刻现身,显然是在观望战局,若明军与萨摩藩拼得两败俱伤,他们便会坐收渔利;若明军胜势已定,他们或许会暂时撤退,等待下一次机会。?
费尔南多见岛津久信犹豫不决,便调转船头,朝着 “定海号” 驶来。他站在船首,高举双手示意无害,用半生不熟的官话喊道:“尊敬的大明水师提督!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萨摩藩与荷兰人勾结,损害的是我们两国的利益!不如…… 我们谈一谈合作的条件?”?
“定海号” 的甲板上,俞咨皋沉默着。他看着远处徘徊的荷兰舰队,又看向仍在负隅顽抗的萨摩藩船只,心中权衡着利弊:继续进攻,虽能重创萨摩藩,却可能让荷兰人渔翁得利;与葡萄牙人合作,虽能快速破局,却要付出未知的利益代价 —— 葡萄牙人绝非善类,他们的 “帮助” 必然带着苛刻的条件。?
郑芝龙走到俞咨皋身边,低声道:“监军大人,荷兰人虎视眈眈,萨摩藩已是强弩之末,不如先稳住葡萄牙人,再做打算。若他们真有诚意,便让他们先帮我们解决了萨摩藩,再谈条件不迟。”?
俞咨皋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投向高空中的 “望云车”—— 郑森正挥着信号旗,示意荷兰舰队仍在观望,并未有靠近的迹象。他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旗手道:“回复费尔南多,若想谈合作,先证明诚意 —— 助我军击沉‘萨摩丸’,否则免谈!”?
旗手挥动令旗,信号传向葡萄牙快船。费尔南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转身下令:“瞄准‘萨摩丸’的桅杆,开火!”?
炮声再次响起,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海战的胜负已不再重要,真正的博弈 —— 关于利益、关于海权、关于未来东海格局的谈判,才刚刚开始。?
葡萄牙人会真心协助明军击沉 “萨摩丸” 吗?他们提出的合作条件会有多苛刻?远处的荷兰舰队会一直观望,还是会突然介入?俞咨皋与郑芝龙又将如何在多方势力的博弈中,为大明争取最大利益?东海的乱局,才刚迎来破局的契机,却又陷入了更深的利益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