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烛火映着陈默手中的密信,信上 “李文” 二字像淬了冰,瞬间浇灭了中秋夜宴后的暖意。他指尖摩挲着信纸边缘,脑海中闪过清算严党时的卷宗 —— 李文,严嵩最得力的幕僚,精通权谋与律法,当年锦衣卫搜遍半个大明都没能找到他,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女真使团的副使。
“圆蛇组织连顶尖智囊都能输送给女真…” 陈默眼神锐利如刀,“这哪里是扶持边患,分明是在养一只能吞掉大明的狼!”
“黄锦!” 他沉声唤道,“女真使团现在到哪了?”
“回皇爷,驿报说已过山海关,最多三日就能抵京。” 黄锦躬身回话,语气带着紧张。
“传朕旨意:使团抵京后按藩属最高规格接待,但若敢有半分逾矩,立刻拿下!另外,让你的人盯着使团所有人,从正使到马夫,他们吃了什么、见了谁、说了什么,每一个字都要记下来,随时报给朕!” 陈默顿了顿,补充道,“尤其盯紧那个李文,他的一举一动,不许漏过半点!”
“奴婢遵旨!” 黄锦不敢耽搁,转身快步去安排。
三日后,北京城朝阳门迎来了女真使团。为首的阿敏一身兽皮劲装,满脸倨傲,身后跟着的李文却身着青布儒衫,面容清瘦,眼神却像深潭般难测。街道两旁的百姓悄悄打量着这支来自关外的队伍,没人知道,这群看似来朝贺的使者,藏着怎样的野心。
谨身殿内,陈默端坐龙椅,看着阿敏依着藩属礼节跪拜,献上东珠、貂皮等厚礼,口中说着 “女真永为大明藩属” 的客套话,心中却冷笑不止 —— 若真有心臣服,何必带着李文这样的智囊来谈判?
果然,待阿敏说完场面话,李文上前一步,双手捧着国书,声音平和却字字清晰:“大汗敬慕天朝,有三请呈予陛下。其一,求陛下开放抚顺、清河、宽甸三处马市,允我女真各部自由贸易,并降低关税;其二,求陛下准许女真商人持文书入关,自辽东至京畿自由行商;其三,求陛下赐宗室女嫁于大汗,以姻亲永固两国盟好。”
话音刚落,殿内瞬间安静下来,随后响起压抑的议论声。礼部尚书气得发抖,出列驳斥:“尔等所求简直是痴心妄想!开放三处马市、允许商人入关,是资敌之举;宗室女岂是藩属蛮夷能随便求娶的?这三条,一条都不能允!”
阿敏脸色一沉,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眼看就要发作。李文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转向陈默,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隐晦的威胁:“陛下,女真各部诚心归附,若陛下连这点诚意都不赏,恐寒了辽东百万部众的心。一旦边地生乱,不仅是大汗不愿见的,想必也非陛下所愿吧?”
这话说得软中带硬,明着是 “担忧边乱”,实则是在暗示女真有能力挑起战事。
殿内争论不休,徐阶、戚继光等人纷纷驳斥李文的无理要求,阿敏几次要翻脸,都被李文按住。陈默始终冷眼旁观,直到殿内渐渐安静下来,才缓缓开口:“使团远来辛苦,先去会同馆歇息。尔等所求事关重大,朕需与阁臣商议。三日后,朕再给你们答复。”
退朝后,乾清宫偏殿内,徐阶、张居正、戚继光齐聚。不等陈默开口,徐阶率先说道:“陛下,女真这三条请求绝不能答应!开放马市、降低关税,等于把铁器、粮食这些战略物资双手送给他们;允许商人入关,更是让他们的探子能光明正大地探查我朝虚实;至于和亲,简直是侮辱宗室,绝不可行!”
戚继光点头附和:“徐阁老说得对!如今辽东新军刚练了一半,火器还没配齐,若此时让女真得到物资补充,日后再想压制就难了!”
陈默看向一直沉默的张居正,问道:“居正,你在辽东见过李文,说说你的看法。”
“陛下,李文此人不简单。” 张居正皱眉道,“他表面温和,实则心机深沉。这次提出三条苛刻要求,看似是在逼陛下让步,实则更像在试探 —— 试探我朝的底线,试探朝堂是否团结,甚至… 试探朝中是否有他们的人能帮着说话。”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说得对。若朕断然拒绝,他们正好借‘大明无和谈诚意’煽动女真各部;若朕轻易让步,又会让他们觉得我大明软弱可欺。所以,我们不能硬刚,也不能妥协,要打一场‘谈判仗’。”
三日后,乾清宫偏殿内,谈判正式开始。没有百官在场,只有陈默、黄锦,以及女真使团的阿敏和李文,气氛比朝堂上更显紧张。
“陛下考虑得如何了?” 阿敏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不耐烦。
陈默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朕与阁臣商议过了。你等所求,朕可应两条,但需改一改。”
他看向李文,眼神锐利:“第一,马市可新增开原一处,但抚顺、清河两处绝不能开放,关税按旧例执行,一分不减;第二,女真商人可入关贸易,但每年仅限二十人,持朕亲批的文书,且只能在京城指定区域活动,期限一月,不得擅自离境。至于和亲…”
陈默放下茶杯,语气斩钉截铁:“宗室女金枝玉叶,岂容蛮夷随意求娶?此事,想都别想!”
阿敏气得一拍桌子:“陛下这是没有诚意!”
“诚意?” 陈默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李文,“朕倒是想问问李副使,你们的诚意在哪?女真在浑河上游私自筑城,截断我朝粮道,这是诚意?窝藏我大明逃犯,拒不交还,这是诚意?还有…”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冷:“朕听说,你们女真军中,有不少刻着蛇纹的火铳。那些火铳,是哪来的?”
“蛇纹火铳” 四个字一出,偏殿内瞬间死寂。阿敏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陈默,又惊疑地瞟了一眼李文,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而李文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虽只一瞬,却被陈默看得清清楚楚。
李文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陛下说笑了,我女真军中皆是自制兵器,从未见过什么蛇纹火铳,恐是陛下听了谣言。”
“谣言?” 陈默站起身,走到李文面前,语气带着压迫感,“朕说的是真是假,李副使心里最清楚。朕给你们一日时间,要么答应朕的条件,要么… 就带着你们的‘诚意’滚回辽东!”
待阿敏和李文脸色难看地退出殿外,黄锦立刻上前:“皇爷,您看李文那反应,肯定是知道火铳的事!而且阿敏好像不知情,他们内部果然有问题!”
陈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圆蛇’给女真送火铳,只告诉了努尔哈赤和李文,连阿敏这样的核心将领都瞒着。这就好办了。”
他看向黄锦,低声吩咐:“传朕密令,让我们安插在女真军中的‘钉子’动起来,把‘蛇纹火铳’的事透露给阿敏的人。朕要让他们内部先乱起来 —— 李文想借女真的刀捅大明,朕就先让他们自己人捅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