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李思雅的脚步比来时快了些,侧脸绷得有些紧,显然刚才的电话让她心情受了影响。
宁安跟在她身边,看着她紧绷的下颌线,心里有些担忧,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李思雅不想让她担心,再多问,也只会换来一句“没事”。
车子驶回市区时,路上已经有些堵车。李思雅握着方向盘,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收紧,紫瞳里的光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是不是……很棘手的事?”宁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李思雅侧头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一点家族里的纠纷,需要回去处理。”
“需要帮忙吗?”宁安问,虽然她知道自己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想说这句话。
李思雅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比之前多了些力道,像是在汲取什么力量:“不用,等处理完了,再告诉你。”
她顿了顿,补充道:“别担心,我能处理好。”
宁安看着她眼里的坚定,点了点头。她知道李思雅从不说大话,既然她说能处理好,就一定有办法。
车子停在宁安家门口,宁安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
“那个……”她看着李思雅,犹豫了一下,“今天……谢谢你带我出来。”
“能陪你出来,我很开心。”李思雅看着她,紫瞳里的凝重淡了些,多了点柔和的光,“早点上去休息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你也是,路上小心。”
宁安推开车门,刚走了两步,又被李思雅叫住 。
“安安。”
她回过头,看到李思雅正望着她,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银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今天在亭子里的事……”李思雅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对不起。”
宁安的脸颊又热了起来,连忙摆手:“不、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话说到一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能红着脸说:“我先上去了,拜拜。”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跑进了楼道。
看着宁安慌乱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李思雅才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摩挲着刚才触碰到宁安唇角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点温暖湿热的触感。
她轻轻叹了口气,发动车子汇入车流。后视镜里,宁安家的窗户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有些情绪,果然还是藏不住啊。
她握紧方向盘,紫瞳里闪过一丝决心。不管家族那边有什么麻烦,她都必须尽快解决。
为了能毫无顾忌地站在宁安身边,为了能有资格,回应她眼里的那份关切。
玄关的感应灯随着宁安的脚步亮起,暖黄的光晕刚漫过脚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她掏出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本地。
迟疑片刻,宁安划开了接听键,“喂,您好?”
“是,是宁安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慌乱的呼吸声,夹杂着嘈杂的背景音,隐约能听到重金属音乐和人群的喧闹,“我是韩涵!你还记得我吗?傅琉夏的表妹!”
韩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与十足的无奈。
宁安心里一紧,连忙追问:“记得,我记得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傅琉夏她……她喝醉了!”韩涵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急切。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几天心情特别差,刚才拉着我就往酒吧跑,点了一堆酒猛灌,现在已经醉得站不稳了,我说什么她都不听,还把服务生都赶走了……”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突然变得刺耳,似乎有玻璃杯摔碎的声响,紧接着是傅琉夏含混不清的怒吼,夹杂着韩涵慌乱的劝阻:“别摔了!我的祖宗诶!”
宁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你们在哪家酒吧?我现在过去。”
“就在 downtown 的‘夜潮’!你快来吧,我实在管不住她了!”韩涵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崩溃,“她刚才还念叨你的名字呢,说不定你来了她还能听进去点……”
挂了电话,宁安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宁安急促的脚步明暗交替,她攥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心里谈不上多焦急,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烦躁。
傅琉夏……那个总是带着一身桀骜气的金发身影,醉酒闹事的样子想想都觉得混乱。
若不是韩涵语气里的崩溃太过真切,若不是那句“她刚才还念叨你的名字”,她大概只会说句“找别人帮忙吧”。
毕竟,她们之间实在算不得熟络。
从最初因苏佑安而起的误会,到后来游乐场里韩涵无意间透露的童年过往,宁安对她最多只剩几分无关痛痒的同情。
同情她七岁丧亲后的孤立,同情她用傲慢筑起的高墙,却谈不上半分亲近。
拦车时,晚风吹起宁安颈间的银杏叶银链,叶尖的“安”字硌着皮肤,让她忽然想起李思雅临走时的眼神。若是李思雅知道她现在要去酒吧找傅琉夏,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会皱着眉,却还是轻声说“小心点”吧。
这个念头刚闪过,出租车已经停在面前。
宁安拉开车门坐进去,报出“夜潮”的名字时,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探究让她有些不自在。
(未成年人可不能来哦!)
出租车在霓虹闪烁的街角停下,“夜潮”两个鎏金大字在夜色里格外刺眼。
宁安推开车门,刚走到门口就被震耳欲聋的音乐撞得后退半步,混杂着酒精与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皱紧了眉。
韩涵说的果然没错,这里确实喧闹得过分。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手机往里走。
舞池中央的人群随着音乐剧烈晃动,光线在烟雾中明明灭灭,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正焦灼时,手腕突然被人拉住,韩涵那张带着哭腔的脸从角落里探出来:“你可算来了!快跟我来!”
韩涵把宁安拉到酒吧角落的一个高级包间中,宁安一眼就看到了瘫在沙发上的傅琉夏。
金发被揉得乱糟糟,几缕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平日里总是张扬上挑的眼尾此刻耷拉着。
她脚边散落着几个空酒瓶,手边还攥着半杯威士忌,猩红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晃出杯沿。
“你可算来了……”韩涵松开宁安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她刚才把经理都骂跑了,我说什么都没用,就差没把这房间给拆了。”
宁安刚走近,傅琉夏突然抬眼望过来。那双金瞳在迷离的灯光下泛着水光,却没了往日的锐利,反倒像只炸毛后没了力气的猫,带着点混沌的凶狠。
“哟,这不是宁安吗?”她扯了扯嘴角,声音又哑又沉,带着浓重的酒气,“稀客啊,怎么?来看我笑话?”
“傅琉夏,你喝多了。”宁站在沙发后看着她,没靠近,“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去?”傅琉夏嗤笑一声,突然撑着沙发坐起来,动作不稳地晃了晃,伸手就想去抓宁安的手腕,“宁安,你说,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我傅琉夏离了家族就活不了?”
她的指尖带着冰凉的酒气,宁安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没躲开,被她牢牢攥住。傅琉夏的力气大得惊人,掌心烫得像在烧。
“放开我。”宁安皱了皱眉。
“不放。”傅琉夏仰头看着她,金瞳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委屈,最终都化作一股蛮不讲理的执拗,“你来了就别想走。宁安,陪我喝酒。”
“我不喝酒。”宁安试图挣开她的手,“你醉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家。”
“回家?”傅琉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凑近,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我家?哪个家?是那个冷冰冰的大房子,还是……”
她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飘忽,声音也低了下去,“还是根本就没有家?”
韩涵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姐!你别这样!”
傅琉夏却像没听见,目光落在宁安颈间,盯着那条银杏叶银链看了几秒,突然嗤笑一声:“李思雅送的?”
宁安没说话。
“她有什么好的?”傅琉夏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带着点说不清的嫉妒,“整天装得一副清高样子,好像谁都欠她的……宁安,你眼光真差。”
“傅琉夏,你喝醉了,说的都是胡话。”宁安的耐心快被耗尽,手腕被她攥得生疼。
“我没醉!”傅琉夏猛地提高声音,引来周围几道目光,她却毫不在意,反而得寸进尺地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宁安耳边,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扫过耳廓,“我清醒得很……宁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
她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平时那副傲慢的样子判若两人。
宁安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傅琉夏又用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说:“不过没关系,你讨厌我也没关系……”
她抬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宁安的脸颊,眼神里带着点痞气的试探,“反正……我也没多喜欢你。”
话是这么说,攥着宁安手腕的力道却松了些,眼底的那点委屈却藏不住了。
“韩涵,把她扶起来。”宁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对旁边的韩涵说,“地址告诉我,我送她回去。”
“哦哦好!”韩涵连忙上前,想扶住傅琉夏,却被她一把挥开。
“别碰我!”傅琉夏甩开韩涵的手,目光依旧黏在宁安身上,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带着点醉后的狡黠,“要走可以,你扶我。”
韩涵在一旁急得快哭了:“老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