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内,气氛庄严肃穆,几十位经过层层筛选的秀女身着统一浅碧色宫装,恭敬地垂手肃立,等待贵人宣召和命运宣判。
珈宁站在队伍中段,让自己显得尽可能低调乖巧。
唱名开始,一个个秀女名字被叫到,或留牌赐花,或指给宗室子弟,或落选归家。
“礼部四品典仪凌柱之女,钮钴禄.珈宁——”
珈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紧张,莲步轻移,向高位上的人盈盈拜倒。
只见高位上的人以太后为尊,温僖贵妃在侧,宜妃、德妃、容妃分居两边。
“贵妃,这个是你的堂侄女吧?”太后的声音温和。
温僖贵妃不动声色道:“回皇额娘话,她父亲凌柱,论辈分是臣妾族内堂弟,此女也是臣妾堂侄女。”
“看着是个温顺的性子,你们觉得如何?”
此前一直旁观的德妃,忽然想起昨日那拉氏进宫请安带来的有趣娃娃画,闲谈间说起的那个画画的秀女名字好像就是这个钮钴禄氏。
反正皇上此次是计划给老四府里送两位格格的,既然那拉氏有个合眼缘的,德妃也不介意给这个儿媳妇做个顺水人情,于是便开口道:
“皇额娘,臣妾看着这丫头感觉挺喜欢的,不如就同刚才那个耿家姑娘一起,指给四阿哥做格格吧。”
“既然德妃都开口了,贵妃若也无异议,那就这样吧。”
温僖贵妃当然无甚所谓,旁支而已,又不是亲侄女,家族的女儿本就是用来联姻的。
目前琬宁嫁十阿哥,琬琰嫁多罗贝勒苏尔发,哥哥还准备下次选秀时把小侄女琬溪嫁给被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五阿哥……
若是再借此联姻到四阿哥,多一条路也是不错的选择。
见贵妃没说什么,其他众人有人出声奉承了两句,便叫牌下一位秀女了。
圣旨很快传到钮钴禄府邸:
“……礼部典仪凌柱之女,钮钴禄氏珈宁,温婉纯善、秀外慧中,着赐予四阿哥胤禛为格格……”
跪在地上的珈宁,听到自己的命运就在那上位几人的轻描淡写中改变了,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臣女接旨,谢圣上隆恩!”
她赌赢了!居然真的被指给了四阿哥!
而另一边,琬琰听到消息后却气得摔了杯子。
“她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同样嫁贝勒,她嫁的是皇子,我嫁的却是死过妻子的宗室?!”
“琰儿!你是继室,正妻,你堂妹不过是个小妾,怎能自降身份与她相提并论!”阿灵阿训斥道。
“阿玛,姑母明明是答应把我许配给表哥的!现在平白被大姐抢了去……”
啪——琬琰震惊地看着阿灵阿,这个一向疼爱她的阿玛,居然打她!
“够了!你还好意思说!”
阿灵阿眉眼震怒:“赏花宴上你干了什么丑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蠢的女儿!从现在起,你就安心在闺阁待嫁,不得踏出房门一步,也不要再给我惹事!”
琬琰攥紧了手中的丝帕,她现在不仅恨珈宁,也恨她的好大姐琬宁,若不是为了帮她,如何会把自己搭了进去,丢了十福晋的身份?!
而她的好大姐琬宁,自接道接到圣旨开始,已逐渐适应了十福晋的身份,并自以为是的帮自己的丈夫开始了后宅交际。
这不听到珈宁即将入四阿哥府,就来喝茶聊天,话里话外意思就是为了家族利益,以后要把四阿哥的消息动态都托人告诉她,若以后十阿哥、八阿哥成事了,少不得凌柱一家的好处。
珈宁面上迎合,私下里却借此机会,趁婉宁不注意,给其加水的时候下了绝育药。
大堂姐不是怕生孩子疼么,刚好,这辈子都不用生了!
珈宁亲眼看着琬宁饮下自己送上的茶水,笑得一脸天真恭敬。
“姐姐以后成了十福晋,咱们就不像在府里见面如此方便了,妹妹这里提前先恭祝大姐日后得偿所愿,子孙满堂!”
非你血脉,与你无关的那种。
珈宁谦卑恭顺的态度,让琬宁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俨然忘了自己前不久还在设计对方,只以为对方蠢笨不知,侥幸参选,如今还是怯懦上不得台面,便放心昂然离开了。
五日后,珈宁被一顶小轿抬到了四贝勒府,房间简单装饰,珈宁一身桃粉色礼服头戴凤冠、红盖头,乖巧地坐在床上等着。
她已经完成了第一步,如愿嫁给了四阿哥胤禛,接下来就是适当展露自己的才能,获取他的信任。
珈宁知道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只要最终能报前世的仇,她不在乎过程和时间。
这一步既然踏进来了,安宁与否从来都是靠自己的争取而非别人的施舍。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下开了,陌生又熟悉的沉稳脚步声一步步靠近,但距离自己几步时又不动了。
珈宁等了一会儿,索性自己掀开了盖头,对上了那双审视眼神。
“这就等不得了?”胤禛看到她的动作似笑非笑。
“珈宁不懂四爷话是何意。”
“你接近那拉氏,费尽心思到爷府上想做什么?”
语气平淡,却直入主题。
珈宁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清澈的眼眸深处是一片坦然平静。
“四爷明察秋毫,珈宁所求不过两件事。”
“哦?哪两件?”
“其一,圣上注定为皇子赐婚,四爷不会介意多一个安分忠心的小妾,我想在府中求一方清净之地,平安度日,直至终老。”
珈宁微微垂下眼帘,姿态恭顺:“除了不侍寝,其他方面,您有需要的话,我会比其他人做得更好。”
胤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判断她话语中的真假。他坐在桌前,指尖似漫不经心地轻敲桌面。
“其二呢?”
“珈宁自个儿与堂伯父一家有些恩怨,想借四爷的势,让自己增加一些处理恩怨的资本。”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胤禛:“我知四爷所想,不会无故乱来,更不会扰乱您的计划,只求有朝一日,若有机会,他们能让我亲自处置。”
“这可不像你这个年龄能说出来的话。”
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了一顿:“况且,爷为何要给自己留个不定时的麻烦?”
“我知道四爷现在不信,但日久见人心。我无害您之心,也不会成为您的麻烦。”
“你对谁都这么坦诚?”胤禛拿起桌上喝茶的杯子,却没有倒水。
“不,只在您面前,珈宁不敢说谎,而且我觉得说真话效果会比较好些。”
屋内一阵沉默,良久之后,胤禛看向珈宁的眼睛里多了丝玩味。
“想要安稳终老,也要看你的本事。爷府里可不养闲人,明日辰时,去正院向福晋请安。”
他说完径直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