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江南贪腐一案查证全依戴铎的筹谋行事,收集证据后密奏康熙。
刑部核查以后,最终以噶礼自尽、家产抄没;“过江龙”遇刺,钱仲答革职逮捕,交由刑部审问,抄其家产充公而告终。
事毕,江南百姓振奋,胤禛也收到了康熙着其和老十三回京的圣旨。
临行前一天,胤禛在府衙行署书房单独密见了戴铎。
“江南贪腐一案,戴先生居功至伟,想要什么赏赐?”
昏暗的烛光使胤禛的半脸隐于黑暗之中,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他说完也并未看戴铎,只是慢条斯理地用茶盖瞥着茶抹,姿态优雅却透着无形的威压。
书房里一时只有茶盏轻碰杯沿的细微声响,每一下都敲在戴铎紧绷的神经上。
“四爷,草民……属下不敢居功。”
戴铎郑重跪在地上:“属下愿真心奉四爷为主,忠诚不变!“
他行一叩拜之礼,隐去心中的几分苦涩,继续道:
“之前是属下自诩才高,不知天外有天,最近跟随主子身边才知道,王者身边能人汇聚。
跟主子心怀天下之大格局相比,属下所谓谋略皆为雕虫小技,戴铎愿以毕生所学扶持主子得偿心愿,只愿主子原谅属下之前罪过。”
“哦?先生何罪之有?”胤禛微抬眼睑。
戴铎跪得笔直:“属下……当时愚钝,不知珈宁姑娘是主子的人,藏书楼前言语冒昧,唐突佳人,属下该死!”
“唐突佳人?”
胤禛嗤笑一声,放下茶盏,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戴铎,江南美女如云,随你挑选,可你不该不知分寸,忘了自己的本分!”
胤禛起身,缓步踱到戴铎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你不过是爷麾下众多幕僚之一,你的首要职责当是为爷分忧解难,谋定天下,而不是将你那点聪明才智都用在窥伺、觊觎不该你肖想的人身上!”
主子在警告他……戴铎内心苦涩,竟是埋在心底想都不能想么?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地扎进了戴铎的心里,他浑身冰冷,连牙齿都在打颤。
他恍然明白了四爷的怒火,并非仅仅因为他对珈宁的欣赏和那萌生了好感,更因为他越界触碰了其视为“私有禁制”的领域。
四爷面虽不显,用情至深,恐怕对那姑娘的占有欲远比他想象的更为绝对和隐秘。
“主子明鉴!属下绝无觊觎之心!属下……属下只是……”
戴铎试图辩解,却发现自己词穷。
他确实被珈宁的智慧所震撼,也确因那短暂的交流而生出过一丝纯粹的、对知识灵魂共鸣者的好感。
这在他飘零半生、自视甚高的过往中,绝无仅有,以他的眼界见识,寻常女子自是入不了他的眼,更遑论……
然而,在胤禛绝对权威的审视下,这份“好感”本身就已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只是什么。”
胤禛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戴铎,江南惩贪之策,你确有功劳。爷惜你才华,才饶你一命!
记住,本王的耐心和容忍是有限度的!以后收起你那点不合时宜的心思,安守本分,做你该做的事情,若再有下次……“
他微微俯身,声音压低,但气势仍如枭龙低吟:“你该知道后果!”
“属下明白!属下谨记主子教诲,绝不敢再犯!”
戴铎匍匐在地,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对胤禛彻底的臣服。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在藏书楼前因灵魂悸动而心潮澎湃的戴铎,会同那个灵动聪慧的身影都必须彻底深埋在心底。
此后,为实现自己的抱负,他只能是胤禛的智囊幕僚,是他麾下一把冰冷的、锋利且绝对忠心的刀!
“嗯,下去吧,江南后续的事宜,务必在爷启程之前呈上详细的调整奏报。后续你就密留江南,做爷的手和眼睛,我会让暗一留下人手,配合你,一切密报都由他们转呈。”胤禛直起身,不再看他。
“是!属下告退!”
戴铎如蒙大赦,强行镇定,起身退出了书房,在回廊转角,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才发觉后背的衣衫已被完全浸湿……
书房内重归寂静,胤禛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摸索着窗棂敲打。
戴铎之才,确实可为自己所用,但他恃才傲物,今日他这番处置和敲打必须让他明白自己的限度,提醒他恪守本分,不留隐患。
然而,此刻,他心中那团因珈宁而起的火焰并未因此平息,反而在无形黑夜里燃烧的更加灼热……
胤禛心间一阵烦躁,他在院中打了一套拳法,平复一些心绪后才继续回屋处理公文。
翌日,张鹏翮天朦胧亮就递上拜帖。
行礼之后,张鹏翮拱手正色道:“四爷和十三爷今日启程回京,本官特率众位属官来为两位皇子送行。”
“张大人辛苦,修河工款已与你交接,河堤工程后续事宜全仰仗大人。不过……”
胤禛转动手上扳指,眼神闪过一丝凌厉:
“不过张大人识人用人方面确实有待提升!上次爷和十三弟念你术有专攻,恪尽职守,是个实干之臣,才为你求情,圣上皇恩浩荡,只治了你御下不严之罪。”
他顿了顿,神情冷凌而严肃:
“但后续修河工事上,如若再出现王谦、张弼之流,皇阿玛跟前,可是谁都保护不了你!”
张鹏翮汗流浃背,赶紧跪下:“臣不敢!臣以后定当管好下属,谨记四爷忠告,严肃衙署风气!尽快修好工事,绝不辜负皇恩!”
“嗯,如此,修河一事便有劳张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