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暗一恭敬地汇报近期查到的结果。
“主子,查清楚了,街上近来散布太子负面消息的,都是八爷九爷的门人,十四爷也有暗中推波助澜。而且……”
暗一顿了顿,见胤禛没有说话,便继续道:“奴才等人查到后面发现有御前侍卫也在探查此事,便擅作主张,把人手都撤了回来。”
“嗯,你做的很好。”
胤禛沉声道:“不枉爷的栽培,去找高福领赏吧。”
“嗻。”
暗一出门后,胤禛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御前侍卫是图里深的人。想必皇阿玛已经听到风声在调查此事,迟早会查到“八爷党”,那自己此时便一动不如一静。
二哥那边,自从复立以后行为愈发荒唐,性情也不再隐藏,动不动就打骂宫人属官,如此无人君之象,想拉他下马的人,必不会少……
想到此,胤禛铺开宣纸,提笔写下了康熙当年批评他“喜怒不定”之时说的四个字:
戒急用忍
看着四字跃然纸上,他叫来高福:
“找人把这幅字,裱起来挂在书房里。”
高福应声退下。
胤禛走到书架旁,手指落处,正好是当时珈宁翻过的《本草纲目》。
他眼前浮现出当时珈宁坐在软垫上认真看书的模样,不禁莞尔。
但想到她去逛个街都能碰到老十二和老十四,又心中堵的难受。
尤其是过去了这么多天,她似乎一如既往都没觉察出自己的异常,看来是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念及此,胤禛脸又黑了一层。
与书房的低气压不同,梧桐院灯火通明,珈宁在房间练完字,此刻正拿起百草孤本开始抄书。
她那日说要尽快抄完还给十二阿哥,可惜自己字没练到家,一写快字就飘了,只能慢慢抄写。
她抄着抄着,突然觉得一个硕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来 。
只见胤禛状似随意拿起了旁边一张她摘抄的内容,轻轻拂拭,像是要拂去心间那抹莫名地情绪。
“四爷您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的?”
(??w?? ?)这人怎么来也不打声招呼,大晚上的,无声无息地突然袭击,但凡心脏不好,就要被吓死。
“吓到你了?这可不怪爷,是你抄的太专注了?”?????
胤禛隐忍住心中的烦躁,继续问道:“之前你在爷书房里读的那本《本草纲目》,也未见你如此费心思去抄写?”
“那不一样,您那本书是咱们自家的东西,珈宁想看,可以随时去取,这本书是借的,抄了要赶紧还给它的主人,怎好相比?”
胤禛似没有听到珈宁的话,视线胶着在孤本的封面上。仿佛那几个字忽然变得极为深奥难解,最终,他眼神深邃,眸色如墨,沉声道:
“上次爷问你的问题,你……答案是什么?”
珈宁闻言不禁腹诽道:额,大领导您思维跳跃这么快,问我的问题多了,想让回答哪一个?能不能给点提示?
胤禛见珈宁不语,继续道:“那爷换个问题问你,这本百草孤本和《本草纲目》你喜欢哪个?”
珈宁眸光微动,好像终于明白了胤禛这些日子的别扭点在哪里,这人是……吃醋了?!
(⊙.☉)7她还是有些不确定地轻问:“四爷莫不是因为这个……心里才别扭了这么久?”
胤禛拂着书页的指尖闻言悠然一顿,那点因用力而泛白的骨节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他眼神躲闪到那堆练字的纸张上:“爷就是随便问问。”
珈宁注意到他的微表情,确认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惊讶,他……竟醋了?!
那大领导不会是想让自己哄他吧?!她在大脑快速思考怎么斟酌词句……
胤禛也不催促她说话,只翻看手下这一堆练字的纸章,有临帖的,有抄书的,自己当时给她写的“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纸张已浅浅泛黄。
看得出,她经常临。
胤禛幽深的眸光柔和了几分。
“四爷的意思莫不是想问,金聚德的饭菜和府里的饭菜,哪个更好吃?
可是您该知道,那天真的只是偶遇,也就是被十二爷请吃了一顿饭,帮十四爷给十四福晋挑了个礼物。这些当天回来就给您说过了。”
胤禛闻言,手指不觉间力道加重了几分,桌上的纸张也终于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极轻的裂帛声。
“惦记着给别人挑礼物,也没见你给爷送过什么物件?”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挑衅的冷硬。
额……她是哄人的,别把人给惹毛了( ?°? ?° ?)
珈宁微微一顿,唇角弯起极淡极浅的弧度。
“珈宁吃着金聚德没有咱们府里小厨房的饭菜好吃,更不及当时在书房的时候,四爷从自己份例里抠出来赏给珈宁的玉露涵秋盅。”
胤禛闻言,紧绷的下颚线柔和了几分,但目光依旧沉沉,屋里一时陷入寂静。
珈宁见胤禛不说话,上前走了两步靠近他,唇角弧度更深了一些,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四爷到底在醋什么,莫不是对自己不自信?”
胤禛的身体几不可微地一晃,像是被这轻飘飘的话语刺中了心里最隐秘的角落。
他下意识地想要移开目光,却被她眼中澄澈的,带着抚慰力量的光芒牢牢撰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叹了口气:“他们跟你年岁相仿,又……比爷年轻……”
珈宁闻言了然,微微倾身拉过他的手,身上淡淡的香气悄悄拂过他的鼻端,话语间有种让人心安的笃定。
“珈宁跟您说了,抄书只是为了更快归还,并无他意。珈宁读书不多,用四爷您的话说,也笨得很,任这三千世界,天上地下……”
珈宁顿了顿,眸光如清泉,倒映着胤禛的身影。
“我只想读,也只爱读胤禛这一本书。旁的书再好再新,任他精装华彩,翻开也是字字生疏、句句隔阂,入不了眼,也入不了心。”
胤禛闻言紧绷的身体终是缓缓放松下来,他极其缓慢地长舒了一口气。
“那便快些抄,改日爷亲自去十二弟府上把孤本和字画都还回去。”
“啊?我手还痛着呢,不如,四爷一起帮我抄可好?正好又多一些可临帖的素材。”
珈宁的脸上多了一份俏皮。
胤禛没有立刻回话,只回握住珈宁的手。
就在珈宁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他终是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长久沉默后的沙哑,褪尽了阴霾试探,只剩下如释重负的平静和微不可察地涩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