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宁浑身一僵,如同被定住一般,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醒了?他终于醒了!
“四爷,你醒啦!”
珈宁声音激动地有些发颤,带着几分哭音:“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想醒过来了……”
胤禛声音干涩连带话语都有些僵硬:“爷……醒不过来,你便……改嫁?”
珈宁倒了杯温水,端过来用勺子喂给胤禛,俏皮笑道:
“要早知道四爷听这个能醒,昨夜就应该在您耳边一直说……”
胤禛刚想说什么,院门传来嘈杂声,高福激动地进屋报告:“主子,格格,陈太医来了!”
珈宁端起水碗,给陈院正让座,如小厮一般在身侧低头站立。
陈太医号脉以后,又观察了一下胤禛的神色:
“从脉象来看,雍亲王吉人天相,不知是哪位同仁开的药方,护您把最凶险的高热熬过去了,暂无性命之忧。后面老臣再开些退烧清热,滋补健脾的方子,每日煎服两次,慢慢调理,定能痊愈。”
胤禛点头:“有劳陈太医。”
“王爷洪福齐天,好好静养,臣还要去回复圣上,就先告辞了。”
陈太医开了药方以后,便行礼告退了。
太医走后,胤禛看还在愣神的珈宁,伸手握住她的手指,用尽全力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四爷,怎么了?”
“府里这么多人,也就你总叫四爷……”
不叫四爷叫什么,珈宁有些疑惑地看着胤禛,难道要像其他女人一样叫“爷”?珈宁想想都接受不了,感觉差辈儿了。(;?_?)
“那您想让叫您什么?王爷?主子?老公?亲爱的?……”
“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其实想说,她叫自己的名字就很好。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了。
“那……胤禛?”
珈宁有些不确定的戏谑道。
“嗯,甚好。”
胤禛浅浅一笑,抬手轻抚珈宁的脸庞:“以后私下里就这么称呼。”
“您大病初愈,还发着热,累得话就再睡一会儿吧。”
胤禛确实有些疲倦,他没有松开珈宁的手。
“放心,爷不会让你守寡,莫再胡思乱想。有些乏了,珈儿再陪我一会儿。”
他突如其来的孩子气,让珈宁不禁想调侃两句。但触及到那苍白的面色,她张了张口,却只开口回了一句:
“好。”
不一会儿,床上就传来胤禛均匀的呼吸声。珈宁向门外的高福招了招手。
高福走进来,恭敬地问珈宁:“格格有什么吩咐?”
珈宁轻声对高福嘱咐道:
“辛苦高管家让厨房给王爷做份清淡的菜粥,多放一些蔬菜,煮得软烂一些,再熬些鸡汤,搭配一些清淡的可口小菜。”
她想了想,又接着道:
“柴房里那两个接触过四爷的奴才,熬药的时候也让人给他们熬送一份。院里隔离的人每天都要让太医查看一下状况,每个人都要喝太医开的汤药,您得多留心这件事情,四爷刚好一些,万一再有新的下人交叉感染就不好了。
交叉感染?高福大脑雾蒙蒙一片,这个词汇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但他明白,珈宁是真的为了自家主子好,也就点头答应了。
珈宁抚摸胤禛的睡颜,手指停在了胤禛的嘴唇上,想到面相学中说薄唇的人都薄情……等到他彻底痊愈,就又是那个冷面稳重的四阿哥胤禛了吧?
思索的珈宁没有注意,在他轻抚胤禛脸颊的时候,那浓密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半个时辰后,高福把粥端了进来,扫了眼床榻,发现明显在假寐的胤禛,心下了然,主子这是想让珈宁格格多亲近关心他。(? ?? ?)?
珈宁从高福托盘里接过粥,走到床前,胤禛察觉到她的靠近,缓缓睁开了眼睛,好似刚刚睡醒。
珈宁温婉一笑:“四爷醒得时间刚好,恰巧菜粥送来。”
说完她看向高福,吩咐道:“有劳高管家帮忙拿个厚垫子给四爷垫上,省的四爷不舒服。”
高福做好这一切之后,没等胤禛撵人,就有眼力劲儿地退了出去,甚至还关上了房门。胤禛眯了一下眼睛,高福这个奴才,以自己如今的状况用得着关门吗?!真是欠调 教(;?_?)
吹凉了菜粥,珈宁举着汤匙放在胤禛的嘴边,胤禛盯着她没有反应,也不张嘴喝粥,只是看着她微挑了下眉梢。
珈宁就那么一直举着勺子,仿佛不懂胤禛的意思,不肯后退一步,僵持了半晌后,胤禛无奈地张开了嘴,珈宁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将勺子放进胤禛嘴里。
“四爷好吃吗?”
“嗯。”
胤禛感到到嘴中混杂着米香的菜粥,很是爽口,满意地点头。
用完菜粥,珈宁又端来了药碗。
胤禛撇了撇嘴角:“先放在那吧。”
“这是今天陈太医调整后的方子,四爷难道是怕苦?”
胤禛不说话,珈宁了然笑了笑:“那我陪您同甘共苦。”
她说着含了半碗药,覆上胤禛的唇畔……
药碗很快见了底……
在珈宁的照料下,胤禛清醒的时间逐渐增多,他不再像初醒时那样情绪外露。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又恢复了之前一贯的沉静与内敛。
关在柴房里的两个仆役也开始发烧了,院中的仆役们依旧惊魂未定,远远避开主屋和柴房。
偶尔看到穿着小厮服装的珈宁出来倒水,那充满了敬畏和同情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注定要步上黄泉路的傻子。
直到这日黄昏,胤禛的精神似乎更好了一些,他正半倚在床头,沉默的看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珈宁刚刚为他换下汗水浸 透的里衣,端着一盆用过的水准备出去倒掉。
就在这时,主屋的门被轻轻叩响,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门外传来年氏贴身侍女玉兰的声音,那声音刻意放柔,带着一丝谄媚:
“爷,奴婢是玉兰。年侧福晋听说爷的身体稍愈,心中挂念万分。只是侧福晋自己近日身体也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王爷,就没过来。今早她强撑着身子炖了参汤,命奴婢送来给王爷补补元气。”
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种极力掩饰的心虚和恐惧。
珈宁端着水盆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地看向胤禛,只见他坐在床头,夕阳的光线勾勒出他消瘦的侧脸,轮廓苍白的近乎透明。
胤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听到“参汤”二字时,骤然掠过一丝带着嘲讽的寒芒,又瞬间消失不见,闪现如同错觉,他对着珈宁极其轻微的摇了摇头。
珈宁心领神会,淡定对外面道:
“主子刚用了药,此刻不宜再用参汤这种大补之物。”
珈宁的声音刻意带了一份小厮的恭谨和为难:“侧福晋的好意爷心领了,汤还是请拿回去吧,王爷需要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