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永和宫出来没多远,十四阿哥一行人就遇到了欲往乌雅氏处请安的珈宁。
“臣弟参见皇嫂。”允祥和允禄俯身行礼。
因后宫还未册封,雍邸女眷们统一称娘娘,但各宫分配明眼人也基本上能一眼看出日后的尊卑。
珈宁对二人颔首,一旁的十四阿哥允禵却始终没有行礼,而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珈宁平静地对视了一眼,才发现允禵似比离京前清瘦了许多,下颚线紧绷,带有胡渣,眼底带着血丝。
“十四爷,好久不见。”珈宁微微颔首,平淡无波。
允禵没有说话,目光一动,闪过一抹复杂,似有不甘,怨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正当珈宁以为十四阿哥不会说话,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十四阿哥的声音突然响起:
“劳怡亲王、庄亲王先行几步,我有几句话要与娘娘说。”
允祥看了珈宁一眼,见珈宁一脸坦然,又给了自己一个放心的眼神,于是带着允禄前行了几步,到了一个听不真切但有突发的情况又能第一时间救援处置的距离。
“不知十四爷找我何事?”
“珈宁……听说他这几年很宠亮工的妹子,你……”
“十四爷,耳听为虚,眼见有时也不一定为实,您……逾矩了。”珈宁打断了胤禵的话“若无其他要事……”
“珈宁,出征前答应过你,要带些西北独有的药草给你。”十四阿哥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锦盒,递了过来。
“这是爷在西北招人特制的伤膏,祛疤疗伤都有奇效,还能防冻伤。边关苦寒,将士们磕碰冻伤是常有的事情,这玩意儿……比宫里的好用。”
此刻,十四阿哥语气生硬,带着一众不容拒绝的执拗:“府里还有一些产自西北的特有药材,上次回京未及见你,这次安排人一道给你送去。”
“十四爷的好意,珈宁心领了。”珈宁想到他和胤禛兄弟两人的对峙,声音压低道:
“您可以留着自己用,或者……把它送给皇上,先帝殡天,皇上心境沉痛,此刻正是需要至亲支撑之时。”
她顿了顿,见允禵紧抿嘴唇,眉头微皱,继续道:“十四爷若是能放下心结,主动给皇上服个软,全了兄弟君臣之义,皇上未必……”
“呵,服软?”
十四阿哥脸上闪过桀骜,嘴角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珈宁,你跟在他身边多年,倒也学了他那一套虚伪,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让我向他服软?凭什么?就因为他现在坐在了那个位置?皇阿玛在时,明明暗示过……”
“十四爷!”
珈宁声音多了几分严肃:“你也说了是暗示而非明喻,也许老爷子只是画了个饼,后续都是您的一厢情愿呢?!
况且,无凭无据即是诽谤,您怎知不是先帝自己把大位交给了四爷?现今君臣名义已定,您该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便是祸端.”
允禵看着珈宁此刻眼里的真诚和担忧,心里那股因皇位落空,因母亲无为的妒火和不甘,奇异地被抚平了一瞬,但想到……依旧是意难平!
“爷行事向来只凭本心,从不看人脸色!”
他上前一步,将锦盒强行塞入珈宁手中,指尖微触,带着西北风沙的粗粝感:“对皇阿玛尚且如此,他更亦然!”
说完,转身欲走,听得背后一声轻微的叹息,允禵脚步一顿。
珈宁看着十四阿哥倔强地背影,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十四爷,若你还记得我们当初赛马的赌约,便信守承诺的好好活着。”
允禵闻言,背影僵直,轻嗯了一声,却没有回头。只是攥紧手指,深吸了一口气,便大步迎上允祥允禄,三人并肩离去。
此去经年,不知是否再见。
傍晚永和宫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带了一些药材送到了景仁宫,小声道:
“娘娘,奴婢是永和宫的小顺子,这是十四爷给太后的西北特产,太后说让送到您这里来。”
珈宁看了青鸾一眼,青鸾立刻会意:“有劳公公特意跑一趟,就交给奴婢吧。”
小顺子走后,珈宁和青鸾看了一下药材,有羌活、独一味、甘松、红景天。
“主子,这些都是书里看过的只盛产于高原、山脉的草药,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呢。”
珈宁翻看药草的手指一顿,这哪里是送给太后,明明是借太后身边的人送到自己这里。当时自己随口一说,他居然记得。
那此时十四阿哥是单纯的送药履约,还是有其他打算呢?
“哪里来的稀罕物?朕瞧着不像是太医院的手笔。”
珈宁和青鸾刚分好类,便听到熟悉的声音,两人连忙行礼。
胤禛扶住珈宁,示意青鸾先行下去。
珈宁抬头有些诧异,看着胤禛清冷的面容,瞧不出喜怒:“皇上这就忙完政事了?”
“嗯,过来你这坐会儿,朕几日没有见你了。”
他才不会承认,听到十四弟半路碰到珈宁说了会话的消息时,心里有多么的烦躁。一抬脚,不觉间就走到这边来了。
胤禛拿起桌上的小锦盒:“这个又是什么?”
“回皇上话,是十四爷送得,说是西北雪莲特制的雪莲膏,可以祛疤疗伤,还能治冻疮。”
珈宁如此坦然,到让胤禛即将出口的话语哽在了喉间,他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淡淡道:
“难为老十四如此有心,千里奔丧还记得给自己嫂子带着礼物!”
声音虽然平静,但有了之前的经验,珈宁听出大领导这醋坛子话里的酸意,恐怕要溢出来了。
珈宁抬眸看着胤禛,烛光在她清澈的眼中跳跃:“皇上这是吃醋了?”
“朕岂会……”
胤禛下意识反驳,却被珈宁用手指按住了嘴唇。
“这些药材,珈宁本打算留些样品,然后拿到太医院,请太医查验看适合如何配置。
还有这药膏,珈宁之所以收下,是想着若果然有效,便可全军推广,毕竟京城冬天站岗执勤,手脚有冻疮的士兵也算不少。”
她顿了顿,看胤禛没有说话,继续道:“如此,也算是十四爷全了皇上关心将士的一份心意,若是您心中不喜,那珈宁现在便毁了它?”
胤禛见珈宁正要伸手去拿盒子,手腕一翻,避开了去,将盒子稳稳放在桌上。另一只手却将珈宁拉坐在怀里。
“你倒是会为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