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届擢仙试的地点在混元宗。
云既白与其它弟子一起,随聂净慈来到混元宗。
据传混元宗今年的参赛弟子实力强劲,还有一名天灵根的元婴期弟子,名字叫孟昭。
聂净慈对云既白千叮咛万嘱咐,凡事尽力而为就好,至于名次,能得便得,拿不到也别强求。
青云宗是曾经的第一宗门,混元宗早已不满常年屈居第二,暗地里与青云宗的弟子小摩擦不断。
而那一届擢仙试青云宗损失惨重,曾经第一宗门的光辉黯淡,而混元宗在此时机突然崛起,两个宗门颇有些互相看不惯的意味。
不过好歹是十年一次的擢仙盛会,这点表面的和平还是有的,不过总有一些没有眼力见的人出现。
那日云既白带着一名受伤的弟子回房疗伤,那弟子有些愧疚地说:“大师兄,对不起,我没赢下这一局。”
云既白开口安慰:“在获得荣誉之前,自身的安危最重要,你的伤太重了,之后几天都别出门。”
安顿好师弟,云既白出门准备去找聂净慈,没想到经过一条小径时听到了混元宗几名弟子的谈话。
“李师兄,你之前不出那一剑也赢了,为何还要刺进去啊,现在那人没半个月可好不了。”
另一人说:“呵,青云宗算个什么啊,还第一宗门呢,今年参赛的弟子修为也就那样,早就看不惯他们了,反正我又没伤到他性命。”
听到这段对话的云既白表情阴郁了些,原来是故意的啊。
一腔怒气突起,此时还有着少年心性的师兄,余光瞥见旁边的一颗小石头,他弯腰捡起来,用了两分力朝那边一掷,石子精准地落在了那李姓弟子的头上。
“谁?”李姓弟子捂着头,恼怒大吼,一转头,连忙行礼,“宛师姐好。”
道路尽头走来一个身穿杏粉色衣裙的女生,颔首道:“比试结束了就回房好好休息。
“是。”几名弟子推搡着走了。
宛溪看着他们离开,脚步一转,来到旁边的假山后,迎面撞到一人。
那人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对她的到来并未回避。
她看了一眼云既白身上的亲传弟子服饰,轻笑道:“你刚才可不算是正人君子所为。”
云既白表情不变,既不回答,也不否认,而是说:“长老们休息的殿宇在东南方。”
“这里我比你更熟,而且,没那个必要。”宛溪道,“是我那师弟过分了些,不好意思。”
云既白瞧了她一眼,开口:“青云宗,云既白。”
“混元宗,宛溪。”
云既白:“回见。”
宛溪:“回见。”
擢仙试持续的时间很长,不知不觉中,前十之人就已经评比出来了。
云既白心中有些烦闷,因为前十名青云宗只进了他与另一名弟子,想要拿到前三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心烦,他便起身想出门走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山石林立的水榭。
在这里看了一会夜景,准备离去时,突然听到一阵琴音。
音色清越空灵,宛如水滴融融,溪流潺潺,绵绵似有静人心神的功效。
这是宛溪的弦音琴。
他看到过她在台上击败了数名对手,前十之位,也有她的一席。
云既白离去的脚步停下,望着天上的弦月,听着耳边的弦音。
等到那声音渐渐沉寂,他才抬步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比完赛,他都会来到此处。
直到那一天,他来到这处亭台水榭,看到了背对着他的一个背影。
云既白毫不意外,宛溪与他修为相仿,都是半步元婴的境界,恐怕在第一天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宛溪转身,看着他,语气真诚:“谢谢。”
白日的那场比赛,云既白的对手是混元宗的那位李姓弟子,他在比试时点到即止,只将人打落了台下便结束了对局。
云既白看着眼前的人,询问:“你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宛溪一怔,随即摇头:“只是我钻研出的调音之曲,并未取名。”
顿了顿,她道:“你有无建议?”
云既白瞧着她手中的弯月琴,沉吟开口:“你的琴叫弦音,这曲不如就叫弦音不绝。”
“弦音不绝……”宛溪低声喃喃,脸上绽开一个温柔的笑,“是个好名字。”
那一晚,月色正好,两人第一次面对面,一人抚琴,一人聆听。
一曲终,琴弦已止,音久久不绝。
宛溪对他说:“明日,请多指教。”
云既白看着她手中的琴,道:“静候佳音。”
第二日,云既白与宛溪的对战,台上剑光与琴音交织,实力似乎不相上下。
突然,那轻缓的琴音一变,刺耳的、能影响心神的音波直直朝云既白打去。
云既白皱眉,身形跃起,反手斩出一道剑光。
叮——像是某种东西崩断的声音。
云既白不可避免还是被那道音波影响到,后方的数道音波停滞在他身前。
宛溪一挥袖,那些音波散去,她道:“承让了。”
云既白由衷赞道:“佩服。”
至此,擢仙试的前三甲已定,孟昭、宛溪、云既白。
聂净慈生怕云既白情绪低落,对他好一阵安慰。
云既白道:“师伯,我没事。”
聂净慈将信将疑:“真没事?”
“真没事,我出门走走。”
站在原地的聂净慈蹙眉,自言自语:“还说没事,估计是躲在哪里偷偷伤心吧,算了,我还是不去了,给他留点空间。”
云既白再次来到那处水榭。
他说:“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回宗门了。”
宛溪了然点头:“一路顺风。”
云既白沉默了许久,忽然道:“擢仙试已经结束了。”
宛溪有些不明白他这句陈述的意思,不过还是回应:“是的,下一届要十年后了。”
云既白忍不住笑了,说:“所以你今日不打算练琴了吗?”
宛溪一愣,终于明白过来,微微摇头,“练不了了。”
她取出弦音琴,示意他去看左边的那处损坏,“弦断了一根,要换,也要花时间修补。”
云既白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自己那最后一剑造成的,语气低了些:“可惜了。”
“你是在惋惜我的琴还是在惋惜听不了琴?”宛溪笑问。
云既白道:“都有。”
宛溪道:“还有机会的,下一届。”
云既白点头,“嗯,下一届。”
如果下一届,他们还记得的话。
……
那天,焚寂宗的菩提树下,女子试探地问:“云既白,你还记得我吗?”
她想了想,没有贸然说那几个夜晚的琴音,而是说了另一个也印象深刻的事情:“就是上一届打败你的那个。”
云既白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温柔笑道:“我记得你,你是宛溪。”
这一届擢仙试结束时,她犹豫地赠送了十年前断掉的那条琴弦,云既白回赠了自己的通讯玉牌。
两个人互道:“下次见。”
而下一次见,是在诡异恐怖、充满离别的鬼城。
那条送出去的琴弦,终究还是回到了主人手中。
那块通讯玉牌上的消息停留在——
【你现在有时间吗?那天你走得太急,还没来得及听我的琴。】
【我现在不在青云宗,等我回去,定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