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引子:鹰化为鸠,玄鸟至。至暗时刻,唯存于心底的微光方能刺破永夜。
忘川河,已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漩涡中心,正是那道吞噬光与声的寂灭光柱。河床裸露,冻结的泥沙与无数被抽干时间、化为齑粉的水族残骸,勾勒出触目惊心的死亡图景。漩涡边缘,空间不断扭曲、碎裂,又在那绝对的“寂灭”意志下强行弥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苏砚、小满和白露立于漩涡边缘,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着他们的衣袂,冰晶穹顶的残余光芒在他们周身形成一层薄弱的屏障,却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书屋的防御体系,在踏足这片被“寂灭”彻底侵蚀的领域时,便被压制到了极限。
“他就在下面。”苏砚凝视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体内的“时蚀”残余仿佛受到召唤,隐隐作痛,却也让他对下方的核心感知得更为清晰。那是一片凝固的、拒绝一切生机的绝对领域。
没有犹豫,三人化作三道流光,毅然冲入黑暗漩涡。
下坠的过程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坠落,而是时间的迷失。周围是粘稠的、冰冷的虚无,无数被冻结的时间碎片如同锋利的冰晶,刮擦着他们的护身光芒。耳畔回荡着亿万生灵时间被抽离时发出的、无声的尖啸。这里是寒铮以“寂灭时尘”构筑的“时渊绝域”。
终于,他们“落”到了底部。
那是一座完全由黑色玄冰构筑的宫殿,比苏砚意识探查时更为宏伟、森然。宫殿没有穹顶,上方旋转的黑暗漩涡便是它的天盖。宫殿中央,寒铮端坐于一座由无数冻结时间碎片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他不再是模糊的身影,而是具现出了清晰的形貌——面容俊美却毫无生气,双眼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幽暗,周身缠绕的黑色时序锁链已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如同诡异的纹身。他仅仅是坐在那里,散发出的威压便让苏砚三人周身的屏障剧烈扭曲,几乎碎裂。
“终于来了。”寒铮开口,声音不带任何情感,仿佛规则的宣判,“见证终焉,然后,融入永恒的死寂。”
没有多余的言语,战斗在瞬间爆发。
白露率先出手,时序佩剑化作一道冰蓝长虹,剑光所过之处,试图冻结蔓延过来的“寂灭”气息。但剑芒触及黑色锁链的瞬间,便如同泥牛入海,连光芒都被吞噬殆尽。寒铮甚至没有移动,只是一道意念,白露便如遭重击,吐血倒飞出去,佩剑寸寸断裂。
苏砚低吼一声,双手结印,引动四时书屋积蓄的力量与自身恢复的时序之力,化作无数闪烁着节气光辉的符文锁链,缠绕向寒铮。同时,他暗中运转“时序编织”秘法,试图寻找寒铮与“寂灭时尘”融合的缝隙。
“徒劳。”寒铮抬手,轻轻一握。那些蕴含着生机与变化的节气符文,瞬间黯淡、崩碎,化为虚无。苏砚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感觉自身的时序之力都在对方一念之下变得滞涩。
绝对的差距!
小满没有直接攻击,她闭上双眼,全力展开自身“时序之源”的领域。温暖、纯净、充满无限生机的光辉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试图驱散这死寂的黑暗,为苏砚和白露争取空间。她的光芒所至,冰冷的玄冰宫殿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融化迹象,那些被冻结的时间碎片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松动。
这似乎激怒了寒铮,或者说,激怒了他体内的“寂灭”意志。
“源头……归一。”他幽暗的目光首次出现了明确的焦点,锁定在小满身上。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骤然产生,目标直指小满!
小满周身的辉光被强行拉扯、剥离,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般涌向寒铮。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透明,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飘去。
“小满!”苏砚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上前,试图挡住那股吸力。但他恢复的力量在寒铮面前如同螳臂当车,仅仅是被吸力的余波扫中,他便再次重伤,重重砸在玄冰墙壁上。
白露挣扎着起身,试图凝聚最后的力量,却被几条突然从地面窜出的黑色锁链死死缠住,时序之力被迅速抽取。
绝望,如同最寒冷的冰,冻结了所有人的心。
小满看着重伤的苏砚,看着被束缚的白露,看着那不断抽取她本源力量的寒铮,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眷恋与一丝决绝。
“哥,”她的声音在苏砚心中直接响起,微弱却清晰,“记得苗圃里的冰莲吗?它们逆季绽放,不是因为抗拒规律,而是因为心中有想要守护的春天。”
她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更加炽烈,却不再稳定的光芒。她不再抵抗那股吸力,反而主动将自身所有的时序本源,连同她对这个世界、对苏砚、对所有生命的热爱与守护意志,化作一道最纯粹、最炽热的光流,反向灌入寒铮体内!
这不是能量的对撞,而是意志的献祭,是“生”对“死”的最终诠释!
“不——!”寒铮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甚至是……一丝惊恐!他体内的“寂灭时尘”渴望吞噬能量,但小满灌注而来的,是远超能量层面的、代表着“存在”本身意义的心念之力!这极致的情感与守护意志,与“寂灭”的绝对虚无产生了最根本的冲突!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寒铮周身的黑色锁链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悲鸣,他融合的身躯开始出现不稳定的光斑,那绝对的死寂领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就是现在!”苏砚强撑着站起,眼中燃烧着与小满同源的决绝。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血脉中传承的守护誓言,以及小满以自身为代价创造出的这一丝契机,全部注入《时序手札》!
手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防御或净化,而是化作一柄无形的心念之剑,沿着小满开辟的“路径”,精准地刺入寒铮体内那“寂灭”与“人性”剧烈冲突的核心!
宫殿剧烈摇晃,黑暗漩涡开始崩溃。
心灯燃尽,照亮死境。以我残躯,奉为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