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七年(229年),十月七日
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山涧之间狂风呼啸而过。
吴军大营内一片喜色,大都督全琮按剑立于高台,看着猎猎作响的大旗,须发皆张,仰天长啸:“天佑大吴,此暴风骤雨,正为我破敌之机!”
众所周知,打仗的时候天气越好,越对攻方有利,但是也有例外的。
比如之前蜀军扼守峡江的小城,还有现在白帝城,皆是周长不过里的小城,但是甲坚兵利,弩箭充足,轻易不可下。
现在大雨倾盆而下,虽然受到道路泥泞,视野受阻等影响,但是蜀军同样不能使用弩弓,只能近身搏杀。
吴军足足是蜀军的六七倍之多,哪怕是二换一,三换一,那也是吴军的胜利。
中军号角穿透雨幕,凄厉长鸣,吴军从四面八方冲向了江陵城。
战斗刚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在雷声,雨声,以及狂风声的助威之下,宛如末世一般。
白帝城城头,整个白帝城最容易攀登的地方,也是汉军帅旗所在之处。
郝昭刚刚将一名爬上城的吴军刺杀,城墙上马上又攀登上来两名吴军。
他们看到身穿铠甲的郝昭,非但不害怕,反而像看到了猎物一样,提着环首刀,疯狂的喊叫着冲杀了上来。
“哼!”
郝昭不退反进,一个疾步突刺,刺死其中一人,同时又拔出腰间长剑,将另外一人拦腰斩开。
就在他准备查看其他城墙段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一股浓烈的杀意袭来!。
他猛的一个低身旋转,左手手臂护住面庞,右手长剑顺势向后挥砍出去。
“铛——!”
一名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吴军,一刀砍在郝昭的臂甲上,刺耳的金铁爆鸣伴随着火花四射。
还不等他发出第二次攻击,就被郝昭一剑劈砍在脖颈之处。
“呜呜呜……”
吴军可是没有全身盔甲,只有胸前有十几片甲叶,脖子遭到利剑劈砍,顿时鲜血飞溅而出。
他睁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也没有杀死对方。
“将军!将军!”
这个时候,从一旁冲过来十几名汉军士卒,是副将王生带着人赶了过来。
他连忙将郝昭扶了起来,还在他身上检查了起来。
“无碍!就是有些脱力!”
郝昭伸出左手握张了几下,握拳的时候手指不知觉的颤抖了几下。
刚才吴军的那一刀劈砍,虽然有精钢臂甲格挡,但是臂骨还是受到了伤害,至少要休息二天才能恢复如初。
“将军,吴军已经连续攻城近三个时辰,儿郎们已经有些顶不住了!不如撤回永安?”
永安汉军一共是两万多人,除了宗预那边,还有派去蛮族领地截杀吴军的,他一共也就万余人。
除去这段时间受伤阵亡的,以及永安城的三千人,白帝城现在能战之士已不足三千。
现在天上下着大雨,弓弩不可用,吴军就算是送给汉军杀,汉军也都已经杀累了。
只要吴军再换一支生力军上来,说不定下一刻就是破城之时。
“将重伤弟兄撤下,传令全军在各城头搭建草亭,弓弩手在草亭内进行攻击!告诉兄弟们,咬牙挺住!待得天黑,便是吾等生路!”郝昭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吴军,神色凝重的说道。
吴军这次真得让他有点刮目相看,不但顶着大雨攻击,一个个还凶悍不要命。
他猜测这些人应该都是江东最精锐的水匪部队,他们都是积年老匪,该吃的苦吃了,该享受的也享受了,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过,这些人肯定不多,经过了江东两代人的消耗,剩下的应该全在这里了。
“诺!”王生闻言一喜。
蜀汉最强的就是弓弩,而且箭支众多不怕消耗,有了弩弓的加入,防守压力会大大降低。
两人不知道是,白帝城下,丁奉带着手下最精锐的八百精锐已经集结完毕。
这些士卒,个个神情漠然,眼神中只有对杀戮的渴望,他们是丁奉手中最锋利的刀,是历经百战淬炼出的真正虎贲!
“破城,便在今日!踏平此城,为死难手足雪恨!有进无退,唯死方休!杀……”丁奉振臂高呼,如离弦之箭般扑向一架云梯。
身后的八百精锐,顿时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以更快的速度越过主将,冲向城墙。
他们一手持刀,一手持盾,身上只穿了一件护心甲,此战要么他们全部阵亡,要么就是白帝城被攻下。
几乎同时,蒋壹这边也开始行动了,他们悍勇的将大船靠在白帝城崖壁处,直接从战船上攀登绳索而上。
在两人的兵马加入攻城之后,汉军压力骤增,不过片刻时间,城头就有多处失陷。
凶悍的吴军精锐在城墙上处死战不退,无数的吴军通过他们据守的城头,源源不断的往上涌动,失守不过是片刻之间。
看着这情况,王生目眦欲裂,嘶声喊道:“将军,你快带人退往永安,末将断后!”
“胡言!城在人在,告诉弟兄们,这是吴军最后的疯狂,只要挺过去就好了!”郝昭面上神色不变,其实内心深处早已是心神巨震。
自己还是太狂妄了,小看天下之人,今日才遭此大败。
另外不是他不想退,而是吴军士气正盛,加上天降大雨,道路崎岖难行,如果被衔尾追杀,必是全军覆没之局!
“是,将军!”多年的搭档,王生一下子就懂了郝昭的意思。
对方这是已经存了死志,想要和吴军决一死战。
“哈哈哈,破城就在今日,兄弟们随我杀!”
城头的吴军已经堆积了近千人,自觉能和汉军一战,纷纷开始主动进攻起来。
郝昭则是组织汉军列长枪阵,和对方在城墙上展开了肉搏。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战一日的汉军体力透支,动作变得迟滞,已经没有了开始的勇猛。
连平时能战数人的郝昭,此刻也被三名配合默契的吴军精锐给缠住了,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而吴军那边勇猛精进,欢呼声越来越高亢,仿佛胜利唾手可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名蜷缩在草亭的汉军弩手,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几乎是本能,他飞快地从身旁的雨布下抽出一张强弩,拉弦,上箭,无数次的练习,他只用了两秒完成了。
“嘣——!”
随着一声弩弦震响,一支弩矢飞射而出,正在围攻郝昭的三名吴军精锐中的一人,面颊中箭,仰面就倒。
“弩!我们的弩能用了!”不知是谁嘶哑地吼了出来。
听到声音的汉军士兵们,一个个恍然大悟,纷纷从一旁掏出弓弩出来。
“噗嗤!”“呃啊!”“呃……”
随着一阵阵弓弦和梆子声响起,紧跟着的就是吴军,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撤!快撤!”
城墙上的吴军以飞快的速度在减少着,就连勇猛善战着称的丁奉,此刻右肩与左臂也各中一箭,鲜血染红了甲胄!
他不得不撤,汉军的弓弩太猛了,特别是汉军的一种连弩,每次一射就是十支箭矢,在如此距离下,根本无法抵挡!
郝昭拄着长剑,剧烈喘息,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只见乌云密布的天空,不知何时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一束阳光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精准的照射在白帝城之上。
让他震惊的是,几十米开外的地方还在下着大雨,就只有白帝城的区域雨停了,莫非乃是天助?
心有灵犀之下,他举起长剑高呼道:“太祖高皇帝——显灵了!!!”
所有幸存的汉军将士,望着头顶的金光,一个个如同打了兴奋剂,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大汉威武!大汉威武!”“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反观吴军,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皆被这骤然放晴“神迹”骇得魂飞魄散!
那泾渭分明的雨界,宛如神迹!
大汉四百年煌煌天命!莫非……真的未绝?!
恐惧在他们之间蔓延,一个个斗志尽丧,不顾将令,哭喊着转身亡命奔逃。
不能怪他们迷信,实在是大汉四百年江山名气太大了,不然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眼前这种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