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凌君在一旁看着，急得直撮牙花子。这平时看着多聪明的人，怎么说犯蠢就犯蠢呢？
他瞅准间隙，像只灵活的胖企鹅，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
“我说，闻铮啊...”曲凌君压低声音，脸上堆满了“忧国忧民”的表情，“你这是要做嘛啊？跟商瑜那丫头闹别扭了？这都几天了，片场都快成西伯利亚冻土带了！你们俩这低气压，搞得我们这些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宋闻铮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监视器屏幕上，画面正好回放到商瑜饰演的卫鸾那个震惊绝望的眼神特写。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剧本边缘，发出细微的“哒、哒”声。听到曲凌君的话，她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规律。
“没什么。”宋闻铮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没什么？”曲凌君才不信，他凑近一点，声音压得更低，“得了吧你！我眼睛又不瞎！你看商瑜那眼神，啧啧，人家现在见着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你俩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曲凌君的话像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心底最烦躁的地方。
她终于移开目光，看向曲凌君，眼神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和窝火。
“我不知道。”宋闻铮的声音有些闷，带着点难得的烦躁，她顿了顿，似乎觉得难以启齿，最终还是硬邦邦地挤出来，“......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不喜欢我，甚至觉得我的喜欢给她造成了困扰......我心里就...”
她放在剧本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就窝着一团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越说越烦躁，那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极其不适。
她习惯了掌控一切，掌控镜头，掌控演员的情绪，掌控故事的走向。
可偏偏在商瑜这里，她感觉自己像只困兽，所有的冷静和自持都失去了作用。
曲凌君看着宋闻铮这副“情窦初开又惨遭滑铁卢”的别扭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了然。
“哎呦我的宋大导演，旁观者清啊！喜欢一个人，就不能跟人家这么‘别愣’着！这又不是拍偶像剧，玩儿什么‘虐恋情深’‘你追我逃’的戏码。你越是这么冷着、别扭着，把人往外推，人家就越躲着你！本来可能有点苗头的好感，也让你给冻没了！你这不是把人家越推越远吗？”
宋闻铮被他说得一愣。
她比商瑜大了两岁，但在感情方面，确实是一张彻彻底底的白纸。
从小到大，她从未对谁动过心。商瑜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她体会到这种强烈悸动、患得患失甚至失控感的人。
面对这种全新的、复杂的局面，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所以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无视。
她看着曲凌君那张写满“经验之谈”的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点难得的虚心求教，低声问：“那……如果一个人喜欢的人，可能不喜欢她......该怎么办？”
问出这句话，她感觉耳根有些发烫，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
曲凌君清了清嗓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也说了是‘可能不喜欢’，对吧？‘可能’代表什么？代表还有‘可能喜欢’啊！既然有希望，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个节骨眼上，最忌讳的就是缩在后面自己瞎琢磨、生闷气！你得‘冲锋’啊！”
“冲锋？”宋闻铮蹙眉，不解。
“对啊！”曲凌君一拍大腿，“就是主动出击，让她看见你的真心，你的好！概括起来就是几个字：胆大心细脸皮厚！别总端着导演架子，也别总别扭着！放下身段，找机会接近她，关心她，让她感受到你的心意！用你的行动告诉她，你不是一时兴起，也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困扰，懂不懂？”
曲凌君说得唾沫横飞：“别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把情况搞得更糟！再这样下去，黄花菜真的要凉了！”
宋闻铮听着曲凌君的话，陷入了沉默。
让她看见真心，主动出击，放下身段。
这些词对她来说，都太过陌生。
不过曲凌君那番论调，像一把钥匙，在宋闻铮那被冰冷和烦躁层层封锁的心门上，“咔哒”一声，撬开了一道缝隙。
豁然开朗谈不上，但至少，那团盘踞在心底、让她坐立不安、言行失据的窝火，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和转化的出口。
是啊。
躲着，冷着，别扭着，除了把商瑜推得更远，把局面搞得更糟，还能得到什么？
她宋闻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
商瑜那句“我是直女，你不要喜欢我”像根刺，扎得她生疼，可如果因为怕疼就缩在壳里，那根刺就永远拔不出来。
她需要行动。
需要让商瑜看到，她的喜欢，不是困扰，不是错误，更不是需要道歉的东西。她需要重新连接。
商瑜并不知道宋闻铮此刻内心的风云变幻。
她正坐在自己酒店房间的沙发上，面前的电视开着，放着某个吵闹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夸张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却一丝一毫都没钻进她的耳朵。
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屏幕上闪动的光影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蔫蔫地窝在柔软的沙发靠垫里。
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抱枕边缘的流苏，一圈，又一圈。
和宋闻铮之间那种无处不在的尴尬和冰冷，像一层湿冷的棉被，沉沉地裹着她，让她透不过气。
片场里每一次刻意的忽视，每一次冰冷的公事公办，都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她心上。她心里堵得慌，又酸又涩，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失落。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不久前，她们还能在深夜的房间里，分享一瓶酒，聊着剧本，宋闻铮甚至还肯定了她的“灵性”，说她们是朋友了……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她真的完全排斥宋闻铮的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