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梅猛地抽回手，后背重重撞到墙面，挂在墙上的消防疏散图被震得哗啦作响。
“够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哭腔的尾音在走廊里回荡。
喉头像被塞进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涩，“我不想...不想再与他虚以委蛇！”
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模糊了眼前高笙勉错愕的脸。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护士推着抢救车呼啸而过，金属器械碰撞声刺耳地划过耳膜。
王红梅转身就跑，高跟鞋在地面敲出凌乱的鼓点。
晨光从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地面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跌跌撞撞地扑进那片光亮里。
“红梅！”身后传来高笙勉带着哭腔的呼喊。
她跑得更快了，发丝被风掀起糊在脸上，却辨不清那是泪水还是汗水。
直到手腕突然被拽住，惯性让她撞进一个带着烟味的怀抱。
高笙勉喘着粗气，眼睛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别跑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我怕...”
四目相对的刹那，走廊尽头的急救灯骤然亮起，红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两人身上。
王红梅这才看清，高笙勉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是永远褪不去的阴影。
而自己映在消防栓镜面里的模样，狼狈得可笑——嘴角沾着泪水，手腕处还留着被高笙离攥出的红痕。
远处传来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混着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像是要将这脆弱的瞬间彻底碾碎。
消毒水的气味裹着高笙勉身上的烟草味，在狭长的走廊里发酵成令人窒息的酸涩。
他粗糙的手掌抚上王红梅颤抖的后背，带着讨好的力道轻轻摩挲：“再熬几天，等大哥病情稳定……”尾音消散在忽明忽暗的廊灯下，像极了那些悬而未决的承诺。
王红梅别过脸，喉结艰难滚动。晨光透过防火通道的小窗斜切进来，在高笙勉眼下的乌青处投下更深的阴影。
“那好吧。”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随时会飘落的枯叶。
话音未落，高笙勉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带着胡茬的嘴唇不由分说地压下来。
王红梅本能地挣扎，后背不小心撞上了消防栓，金属外壳的棱角硌得生疼。
男人的气息混着未散的烟味涌进鼻腔，她的反抗在对方熟悉又陌生的攻势下渐渐绵软。
“我知道你委屈……”高笙勉喘息着将脸埋进她颈窝，温热的泪滴渗进衣领，“我也很委屈啊……”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近乎癫狂的颤音。
王红梅僵在原地，梦中高笙离婚礼上宾客的指指点点、昨夜民政局门口飘落的梧桐叶、此刻病房里断断续续的监护仪声响，在耳畔轰然炸开。她突然发力推开眼前的男人，后脑勺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你……”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形状，却在瞥见高笙勉泛红的眼眶时骤然哽住。
走廊尽头传来护士推车的轱辘声，混着病房方向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两人死死困住。
高笙勉伸手想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却在半空僵住——他们的影子在晨光里纠缠交叠。
高笙勉用拇指摩挲着王红梅泛红的眼角，眼底浮起一丝慌乱的讨好：“亲爱的，你方才想说什么？”
他刻意放柔的声线在空荡的走廊里打着旋，混着远处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某种诡异的催眠曲。
王红梅垂眸盯着对方西装袖口蹭上的墙灰，那片灰白刺得她眼眶发烫。
此刻男人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际，她突然伸手揪住他衬衫领口，将人抵在消防栓上：“我想说，你不许抽烟了，再抽烟，我就不让你亲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高笙勉先是一愣，随即喉间溢出低笑。
他反手扣住王红梅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因挣扎发红的皮肤：“我平时不抽，就是今天看到你要配合高笙离，我感觉太憋屈了。”
他的声音突然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你知道吗？看着大哥躺在病床上，又要瞒着他……”
话未说完，他将脸埋进她颈窝，呼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我不想让你难过，看到你难过，我就生气。”
王红梅的指尖微微发颤，想要推开却又无力。记忆突然闪回少年时，高笙勉总在放学后偷偷塞给她草莓味的糖果，笑着说“以后我罩着你”。
可如今，他身上的烟味、无名指上崭新的婚戒、病房里生死未卜的高笙离，都在提醒她也许她之前想的太简单了。
“那以后……”她艰难开口，声音轻得像要消散在空气里，“别抽了。”
高笙勉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他突然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好，我知道了，一定做到。”
走廊尽头传来护士的脚步声，混着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在晨光中交织成一曲破碎的乐章。
两人刚走近病房，警报声骤然撕裂空气，高笙勉浑身一震，抓着王红梅的手瞬间收紧。
两人跌跌撞撞冲进病房时，心电监护仪的红线正剧烈震颤，高笙离苍白的手指死死攥着被单，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
“病人血氧骤降！”护士扯开高笙离的病号服，电极片贴上胸口的瞬间，王红梅看见他左胸那道狰狞的手术疤痕——正是她亲手为他系过领带的位置。
高笙勉突然抓住医生白大褂下摆，声音带着哭腔：“我哥他......”
“准备插管！家属回避！”金属器械碰撞声中，王红梅等人被推出病房。
透过磨砂玻璃，她看见高笙离的身体在抢救床上剧烈起伏。
高振辉满脸泪痕，眼睛哭得像核桃一样红肿，他紧紧地盯着病房里正在接受抢救的高笙离，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你大哥这是怎么了？”高振辉颤抖着声音问道，他的嘴唇也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