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钻心刺骨的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肖恩的错觉。
但他很清楚，那不是。
“没事…老毛病了。”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涌，对着伊格瑞丝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伊格瑞丝还想追问，议事大厅外却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
咚！咚！咚！
那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每一脚都踩在巨龙们的心跳上，伴随着粗野豪放、震耳欲聋的战吼，由远及近。
“为了部落！为了姐夫！”
“冲啊！把人类崽子们的脑浆都打出来！”
整个龙巢都在这狂野的呼喊声中嗡嗡作响。
议事厅里的巨龙们面面相觑，连奥伯隆都把视线从卡尔身上移开，投向了大门。
下一秒，议事厅那扇足够巨龙通过的宏伟大门，被一个庞大的身影“砰”的一声，用肩膀直接撞开了。
格罗姆·铁颚，这位兽人酋长，像一辆失控的攻城车般冲了进来。
他浑身披着厚重的板甲，肩上扛着一柄和他身高差不多、布满狰狞尖刺的巨大战斧，绿色的皮肤上画满了狂乱的战争图腾。
他身后，是数以百计的兽人精锐战士，一个个肌肉虬结，獠牙外露，手中的武器还沾着没来得及擦拭的血迹，显然是一路从人类王国的封锁线硬生生砍杀过来的。
格罗姆冲进大厅，环视一圈，当他看到跪了一地的数千人类士兵和那条深不见底的新峡谷时，他那简单的脑子宕机了半秒。
“俺…俺来晚了？”
他挠了挠头，然后一眼就锁定了被伊格瑞丝搀扶着的肖恩。
“姐夫！”
格罗姆兴奋地大吼一声，扛着战斧就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每一步都让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
“俺带人来帮你啦！这些人类崽子是怎么回事？已经投降了？要不要俺帮你把他们的脑袋一个个拧下来当球踢？”
他一边说，一边用凶悍的眼神扫过卡尔和一众人类俘虏，嘴角咧开一个嗜血的笑容，吓得那些本就崩溃的士兵又是一阵骚动。
“噗嗤。”
悬崖边的扎拉昂没忍住，化作人形笑出了声。
“我说大块头，你这援军来得可真‘及时’，汤都凉了。”
格罗-姆压根没理会扎拉昂的嘲讽，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肖恩身上，那双铜铃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崇拜和期待，仿佛在等偶像下达命令。
“别…别冲动。”
肖恩抬起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摆了摆。
“打打杀杀的多不文明。”
格罗姆愣住了。
他身后的兽人战士们也愣住了。
就连他身边的萨满德拉卡，那张稍微有点智慧的脸上都写满了困惑。
不文明？从他们这位“精神导师”的嘴里听到这个词，实在是太违和了。
“姐夫，”格罗姆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但那音量依然像是打雷，“俺们兽人打仗，就是为了拧人脑袋啊！不拧脑袋，那还叫打仗吗？”
肖恩被他吼得耳朵嗡嗡响，他扶着额头，感觉自己刚清醒一点的脑子又要变成浆糊了。
“格罗姆，听我说。”肖恩深吸一口气，“杀人，是最没效率的办法。”
“没效率？”
“对。”肖恩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卡尔，“把他杀了，你只能得到一个脑袋。但是让他活着，他能把另一个国王的脑袋，送到我们面前。”
格罗姆眨巴着他那双大眼睛，显然没听懂。
他身后的萨满德拉卡却浑身一震，他看着肖恩，眼神里充满了惊骇与敬畏。
“酋长…”德拉卡凑到格罗姆耳边，用兽人语快速解释道，“姐夫的意思是…让敌人，回去，打他们自己的国王！”
格罗姆的嘴巴，缓缓张成了“o”型。
他看看肖恩，又看看卡尔，再看看王座前的龙王奥伯隆。
他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这里没有血流成河。
为什么这几千个精锐士兵会像羔羊一样跪在这里。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胜利。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更加高级、更加恐怖的“征服”！
“高！实在是高啊！”
格罗姆一拍大腿，发出一声巨响。
“咚”的一声，他把那柄巨大的战斧杵在地上，然后对着肖恩，单膝跪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整个大厅再次安静。
如果说之前肖恩说服龙族只是内部矛盾，那么现在，兽人酋长，一个强大部落的领袖，当着所有龙族的面，向这个人类单膝下跪！
这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这代表着，肖恩的影响力，已经跨越了种族！
扎拉昂脸上的嘲讽僵住了。
其他年轻巨龙眼中的质疑，也变成了浓浓的困惑与震撼。
奥伯隆看着跪在肖恩面前的格罗姆，又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脸色苍白、仿佛风一吹就倒、却总能做出惊天动地之举的女婿，心中五味杂陈。
他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伊格瑞丝选择这个人类，或许…并不仅仅是恋爱脑那么简单。
“姐夫！”格罗姆仰着头，满脸狂热，“俺以前觉得，最强的战士，就是能把所有敌人脑袋都砍下来的人！”
“现在俺明白了！真正的强大，是让敌人自己把脑袋送上来！”
“您就是俺的导师！以后您说怎么打，俺就怎么打！兽人部落，永远是您最锋利的战斧！”
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表白，让肖恩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兄弟，你这学习能力也太强了，我压力很大啊。
奥伯隆终于动了。
他走下王座，来到卡尔面前，他那魁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卡尔完全笼罩。
“人类。”
龙王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不带一丝情感。
卡尔抬起头，迎向那双金色的龙瞳，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我同意我女婿的计划。”奥伯隆缓缓开口，“你可以活着回去。”
卡尔的身体僵住了。
“带着你的士兵，滚回你们那肮脏的王城。”
龙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龙族的威压与怒火。
“然后，一字不差地告诉里昂七世！告诉你们那个愚蠢的国王！”
奥伯t隆伸出一根手指，几乎点到卡尔的鼻尖上。
“告诉他，风哭峡谷发生的一切！告诉他，谁才是真正的怪物！谁在守护这个世界！”
“最后告诉他…”
奥伯隆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洗干净脖子，等着。我，龙之王，奥伯隆·灼鳞，会亲自去拜访他，跟他好好聊一聊…关于‘勇者’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