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渊走到书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普洱,茶汤的深红像极了地图上的标注。他望着杯中漂浮的茶梗,忽然觉得,国民政府就像这根失去活力的茶梗,看似还连着茶叶,实则早已脱离了滋养它的土壤。
这个政权,自其诞生之日起就犹如一棵寄生之树,深深扎根于士绅阶层、军阀势力以及外国援助这片肥沃土壤之中。徐渊记忆犹新,那是民国二十五年的春天,他初至繁华都市南京时所目睹的景象:那些所谓的议员们,绝大多数皆出身于地主或者买办世家。他们围坐在议会大厅里,口若悬河地争论着各种话题,但无一例外都是围绕着怎样确保租界地区的既得利益不受侵犯如何维系海关税收方面的特殊权益展开。然而,对于占据全国人口总数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广大贫苦农民来说至关重要的土地分配问题,竟然无人问津!仿佛这些可怜的人们根本不值得一提似的。
时光荏苒,八年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终于取得了伟大胜利。本以为可以迎来崭新局面的国民政府,却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他们毫不犹豫地全盘接手了昔日敌人日本留下的庞大殖民产业体系,却未曾实施哪怕一项旨在推动社会进步变革的政策措施。相反,以孔祥熙和宋子文为首的权贵家族迅速崛起并掌控了整个国家的经济大权,形成了高度集中的垄断格局。无数工厂纷纷关门大吉,大批工人被迫下岗失业,而广大农民则陷入了无家可归、四处漂泊的悲惨境地。至于实现工业化这一宏伟目标,则更是遥不可及之事。徐渊曾亲身走访过位于上海的众多工厂,结果发现其中绝大部分仅仅从事一些诸如纺织布料、制造香烟之类的简单轻工业生产活动;而作为衡量一个国家工业实力关键指标之一的重工业领域,在这里几乎完全空白,甚至连最基本的步枪武器也要仰仗来自美国的外援才能勉强供应军队需求——面对如此糟糕不堪的现实状况,试问这样的政权又怎能肩负得起引领一个国家迈向现代化征程的历史重任呢?
他想起自己在新加坡的举措:驱逐殖民者并取得干涉战的胜利后,谈判结束,明面上的关系得以缓和,便投资兴建了两座橡胶加工厂,引进英国的先进设备,雇佣当地华人与马来人,实行“按劳分配”的工资制度,工人不仅能拿到优厚的薪水,还能享受医疗与教育福利。如今,他的橡胶制品已远销欧洲,为他积累了巨额资本。而国民政府统治下的上海,工厂主们要么将资本转移到海外,要么囤积居奇,无人愿意投资实业——因为这个政权无法提供稳定的社会环境与公平的市场规则。
它并不是因为遭遇强大的敌手才落败的,而是由于自身的堕落和无能导致最终被淘汰出局。 徐渊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他的语调平稳,然而其中蕴含的坚定态度却让人无法质疑。
回顾他们所采用的陈旧统治方式,显然已经完全不能满足经历过战争洗礼后的新中国发展所需。广大农民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工人们急切盼望能够获得稳定的工作机会;整个国家则迫切期望实现独立自主并赢得应有的尊重。可是,国民党执政下的国民政府所能提供给民众的仅仅只剩下无尽的搜刮剥削和肆意泛滥的贪污腐化!这个政权的存续仿佛成了一座沉甸甸的巨石,无情地镇压在华夏大地之上,严重阻碍了历史车轮向前滚动的步伐。
与此同时,另一个势力悄然崛起,并迅速崭露头角。他们高举着诸如 耕者有其田 和 民族独立 之类振奋人心的标语旗帜,犹如一把利剑直插时代脉搏跳动最剧烈之处。尽管这些人的政治主张可能跟徐渊本人所持观点有所差异,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展现出的那种涤荡陈腐污垢、重新塑造国家形象的果敢决断力及其背后潜藏的巨大力量都是真实可感且毋庸置疑的事实。
徐渊心里很清楚,蒋介石绝对算不上一无是处之人。相反,此人手段狠辣果决,玩弄权术更是游刃有余,堪称老谋深算。只可惜,无论他如何精明狡诈,终究还是违背了浩浩荡荡的时代大势走向。就像清末的慈禧太后,纵有滔天权势,也无法阻挡封建王朝的覆灭。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任何试图螳臂当车的人,终将被碾得粉碎。
密电机突然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打断了徐渊的思绪。他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译电笔,快速记录着最新的情报:“南京政府开始将国库黄金运往台湾,美国顾问团撤离半数,桂系白崇禧通电要求蒋介石下野……”徐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将译好的情报放在桌上,与其他密电叠在一起,形成一叠厚厚的纸堆。窗外的轮船汽笛声愈发清晰,像是在为一个旧时代的落幕奏响哀乐。
他再次走到地图前,指尖从南京划过北平,最终落在香港与缅北之间的商路上。国民政府的崩塌,对他而言,既是时代的必然,也是他“隐形帝国”扩张的绝佳时机。那些逃亡的官员、流失的黄金、混乱的时局,都将成为他棋盘上的棋子。徐渊拿起朱砂笔,在地图上的广州与海口画下两个小小的红点,眼神锐利如鹰:“旧的秩序正在崩塌,新的规则,该由我们来定了。”
书房里的煤油灯(半山别墅虽通电灯,但徐渊习惯用煤油灯处理密电,以防断电或窃听)跳动着橘黄色的火焰,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地图上,与那些鲜红的标记重叠在一起,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等待着席卷东亚的时机。海风再次吹进书房,掀起地图的一角,露出背面写着的一行小字——“顺势而为,逆势而谋”,那是徐渊多年来的行事准则,也是他在这乱世中立足的根本。
徐渊收回目光,转身看向书房另一侧墙上悬挂的,代表华渊集团、缅北兵团与南洋自治力量的新旗帜。
国内的战争即将结束,但属于他的棋局,与一个崭新巨人如何共处、博弈乃至合作的长远棋局,才刚刚开始。 他需要为那个新时代的到来,准备新的策略。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而他,已立于潮头之外,拥有了自己的一片山川与海洋。
他庆幸自己三年前的决断,当国民政府还沉浸在抗战胜利的喜悦中,大肆庆祝“还都南京”时,徐渊便已察觉到了危机。他果断将在重庆和其它地方的资产逐步转移,将重心投向缅北与新加坡。在缅北,他利用当地的钨矿、橡胶资源,建立了自己的武装与商路;在新加坡,他借助英国殖民当局的宽松政策,发展实业与金融,积累资本;而香港,则成为他连接东亚与南洋的枢纽,收集情报,转运物资。如今,当国民政府的官员们纷纷逃亡,带着搜刮的财富寻找避难所时,徐渊已在缅北、香港、新加坡建立起稳固的根基,他的“隐形帝国”,正以惊人的速度扩张。
“我的道路,与他们都不同。”徐渊走到地图前,指尖在缅北、香港、新加坡之间画了一个三角形。他的势力,不依赖意识形态的灌输,也不依附于任何外部势力,而是基于实实在在的利益捆绑与高效治理。在缅北,他给流民提供土地与工作,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所以他们愿意为他效力;在新加坡,他给商人提供稳定的市场与安全的投资环境,所以他们愿意与他合作;在香港,他给底层民众提供生计,所以他们愿意为他传递情报。这种基于利益与生存的联结,远比空洞的口号更牢固。
他的目光望向中国大陆,那里即将诞生一个全新的、强大的政权。徐渊清楚,这个新政权的组织力与动员力,是他的“隐形帝国”无法比拟的,双方在理念与体系上,必然存在潜在的冲突。但他也看到了机遇:新政权建立初期,必然需要稳定的外部环境与经济支持,而他掌控的缅北矿产、新加坡实业与香港的金融网络,恰好能满足这种需求。此外,新政权与西方世界的关系微妙,而他与英国、美国的商人与政客都有联系,或许能成为双方沟通的桥梁。
“挑战与机遇并存,这才是乱世的魅力。”徐渊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容。他不会主动卷入大陆的纷争,而是选择静观其变,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寻找平衡。他要做的,是继续巩固自己的“隐形帝国”,完善商路与武装网络,积累更多的资本与实力。当新的秩序建立起来后,他会以一个平等的姿态,与这个强大的邻居打交道——是合作,是对抗,还是保持距离,都取决于未来的时局变化。
书房里的煤油灯依旧跳动着,将徐渊的影子投射在地图上,那影子与鲜红的标记重叠,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他拿起朱砂笔,在地图上的“曼谷”与“马尼拉”画下两个淡淡的红点——他的野心,从未止步于缅北、香港与新加坡。在这个旧时代落幕、新时代开启的乱世中,他要建立的,是一个横跨东亚与南洋的、无人能及的隐形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