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或者说，现在应该更准确地称之为赵云了——捧着溪水的手顿在半空，清凉的水珠从指缝间簌簌滑落，正如他此刻有点漏风的心绪。
柳青那句“我该去往何处”，音量不大，杀伤力极强。
这哪儿是问题，这分明是颗情感炸弹，还是延时引爆的那种。
他直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看着柳青。
阳光下的她，褪去了黎山时的决绝与冷厉。
那份迷茫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女。
而非身怀绝技的女医官（兼前密探\/刺客\/身份存疑人员）。
他脑子里两个声音瞬间开起了研讨会。
李默oS（社畜版）：
“来了来了！经典剧情之‘女主角何去何从’！这题超纲了啊！
我自己的五险一金…啊呸，是匡扶汉室的大业还没搞定呢。
哪有余力处理这么复杂的人力资源问题？
hR看了都摇头！”
赵云意识（沉稳版）：
“柳青姑娘孤苦无依，且于我等有恩，更兼医术高超，心性坚韧。
于公于私，都不应弃之不顾。”
融合体·赵云（纠结版）：
“道理我都懂，可这……这感觉就像项目刚搞定一个重大技术难题。
甲方（刘备）还没验收，团队内部就开始讨论股权分配和……办公室恋情了？
关键是，这‘团队’成员关系还有点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既真诚又不过分热情。
像一个关心下属……呃，关心同伴的正常领导。
“柳姑娘。”他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不过，若暂无明确想去之处，不如先随我回荆州？”
“玄德公仁德，求贤若渴，以姑娘之能，必有用武之地。况且……”
他顿了顿，搜刮着合适的词句。
“我们……也算是共过生死的搭档了，相互也有个照应。”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有点脸红。
照应？谁照应谁啊？
好几次都是靠柳青的药粉和机敏才化险为夷。
柳青抬起眼帘，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和戒备的眸子。
此刻漾着微光，定定地看着他。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这么看着。
仿佛要透过他那张已然与赵云完美融合、俊朗坚毅的脸庞。
看到深处那个偶尔还会蹦出“KpI”、“摸鱼”等奇怪词汇的灵魂。
半晌，她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嘴角似乎想往上牵动一下。
最终却只是微微抿了抿，低声道：“好。”
就这一个字，赵云（融合版，下同）感觉像是完成了一场高强度的谈判。
后背差点冒汗。
内心狂呼：
“同意了？就这么同意了？说好的高冷御姐范儿呢？这不符合人设啊！”
“接下来怎么办？包吃包住？安排哪个部门？工资待遇怎么谈？”
“要不要签个劳务合同？军师也没教过我这个啊！”
正当他cpU（脑瓜子）高速运转。
思考着如何把一位前·巫裔密探·现·自由人·美女医官合理合法地“招安”进刘氏集团时。
一个略带沙哑和戏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旁边的树影里飘了出来：
“啧，常山赵子龙，如今也会怜香惜玉，给人安排去处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人影一闪，夜枭依旧是那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脸上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面罩。
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此刻却带着几分调侃的眼睛。
她如同没有重量般倚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抱着双臂。
目光在赵云和柳青之间来回扫视。
赵云心里“咯噔”一下。
得，又来一个！麻烦指数呈几何级数增长！
他努力维持镇定，干咳一声：
“夜枭姑娘，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内心oS：“她是属曹操的吗？说到就到！”
“比不上赵将军‘风采’。”
夜枭轻笑，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黎山闹出那么大动静，我想不知道都难。”
“看来将军不仅武艺精进，这招惹……呃，是吸引麻烦的本事，也更上一层楼了。”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修正了用词，但效果更糟。
柳青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说话，但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几分。
夜枭仿佛没看见，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带着一种故作轻松下的自嘲：
“我呢，就是个劳碌命，东家跑跑，西家逛逛，拿钱办事，替人消灾。”
“如今黎山这‘大客户’没了，乌渂那条线也断了，我这‘业务’算是黄了一半。”
“唉，乱世飘萍，无处扎根啊。”
她说着“无处扎根”，眼神却飘向赵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看，我也没地方去了，你看着办。
赵云感觉额角开始隐隐作痛。
这哪里是回归荆州的路上。
这分明是大型、悬疑、情感、职场连续剧的选角现场！
一个是刚解除劳动合同、寻求再就业的技术型人才（柳青）。
一个是业务能力超强但背景复杂、寻求稳定合作的“外包”人员（夜枭）。
他这个名义上的“部门主管”，感觉自己的人力资源管理知识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咳咳。”
黄月英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念念有词。
“根据能量守恒和人际关系动力学来看，当一个稳定结构（黎山任务）被打破后，其内部元素（我们几个）会自发寻求新的平衡点。”
“这个平衡点的建立，往往取决于核心引力源（赵将军）的稳定性和各元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力（感情\/利益）……”
赵云：“……” 学霸的视角总是如此清奇且让人头大。
黄月英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看赵云，又看看柳青和夜枭，脸上露出一个狡黠又无辜的笑容：
“赵将军，你现在好像一个同时被三个精密部件卡住的机关核心哦！”
“柳姐姐像是负责疗伤维稳的‘回春簧片’，夜枭姐姐像是负责侦察破局的‘匿影游丝’，唔…我嘛，大概就是负责提供新思路的‘灵枢齿轮’？”
“现在的问题是，核心只有一个，簧片、游丝、齿轮都想要最佳嵌合位，这可真是个有趣的难题！”
赵云内心哀嚎：
“神特么机关核心！我还cpU呢！”
“月英姑娘你能不能别用这么学术的语言来描述这么尴尬的局面！”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三位风格迥异的女性给“解构”了。”
柳青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对着夜枭：
“漂泊与否，皆是自己选择。何必言不由衷。”
夜枭挑眉：
“哦？那柳大夫如今是找到了‘自己选择’的归宿了？”
话语里的火药味开始弥漫。
黄月英赶紧打圆场，或者说，是让局面更混乱：
“哎呀，根据摩擦学原理，直接接触容易产生磨损和噪音，有时候需要一点润滑剂……比如，共同的兴趣爱好？或者，一起完成一个项目？”
赵云眼看“润滑剂”就要变成“助燃剂”，赶紧站出来控场（主要是怕她们打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摆出那种历经沧桑、看透世情（主要是被生活和工作毒打后）的沉稳表情。
“好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让三个女人（女孩？）都暂时停下了交锋，看向他。
“柳青姑娘，夜枭姑娘，月英姑娘。”
他依次看过她们，眼神真诚。
“如今乱世，能并肩而行，便是缘分。子龙承蒙诸位不弃，多次相助，感激不尽。”
他先定了“并肩作战”的基调，把私人情感暂时搁置。
“我赵云，既承此身，便当以匡扶汉室、追随主公为己任。前路艰险，确需诸位鼎力相助。”
他表明了自己的核心任务和立场，潜台词：工作是第一位的，别的先放放。
“至于未来如何，子龙以为，顺其自然便是。”
他给出了最终解决方案，一个万能且永远不会错的答案。
“无论是留在军中效力，还是另有打算，子龙都尊重诸位选择。”
“我等既是同伴，自当相互扶持，以诚相待。”
“身处乱世，一份真挚的情谊，远比虚妄的承诺更为可贵。”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既表达了对她们的重视和需要，又巧妙避开了情感抉择的雷区。
还把皮球踢回给了她们自己——
是走是留，你们自己定，我都支持，咱们先以革命友谊为重。
一时间，溪边只剩下潺潺水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柳青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但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些。
夜枭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怒：
“赵子龙，你现在……倒是有点真正‘常山赵子龙’的样子了。”
她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看好戏的促狭。
“不过，麻烦也才刚刚开始。”
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柳青和黄月英的方向。
黑影一闪，她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林间。
只留下那句如同预言般的话，在赵云心头盘旋不去。
麻烦……才刚刚开始？
赵云看着眼前一个清冷如梅，一个灵动似鹿的两位姑娘。
再想想那个神出鬼没、言语如刀的黑衣夜枭。
只觉得通往荆州的这条路，忽然变得无比漫长且……坎坷。
他抬头望天，内心发出一声社畜穿越者最深沉的叹息：
“这班……加的真是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