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路虎，在无数闪光灯的追逐下，冲破了人群的包围，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狼狈地遁入夜色。
车厢内。
气压低沉，仿佛凝固了一万米深海的压力。
雷金纳德爵士瘫坐在座椅上，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抽空的躯壳，刚刚经历了他人生中最荒诞、也最屈辱的一个小时。
大不列颠的神话。
日不落帝国的未来。
就这么当着全世界的面，被一个印度人和一个中国人，联手“打包”送给了东方。
而他，以及他所代表的整个帝国，连一句像样的“拒绝”都说不出口。
“姜博士……”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姜芸坐在他对面，指尖在特制的加密通讯设备上飞快操作，屏幕上流光闪烁，正连接着遥远的卫星信号。
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仿佛刚才那场席卷全球的风暴，与她毫无关联。
“爵士，我想您可能搞错了。”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雷金纳德。
“这不是‘我们’想做什么。”
“而是‘湖中精灵’想做什么。”
“她想看一场大戏。”
“而我，和拉杰什先生，只是她挑选的演员。”
“至于你们……”她顿了顿，视线再次扫过雷金纳德失魂落魄的脸，“你们是这场戏剧的舞台提供者，以及……最特殊的观众。”
雷金纳德的嘴唇哆嗦着，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比喻。
太精准了。
也太残忍了。
“可是……为什么？”他终于发出最后的、也是最无力的质问，“为什么偏偏是你？一个……中国人！”
“或许，”姜芸的回答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理性，“在那个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神’眼中，我们人类之间的国籍、种族、信仰，和蚂蚁窝里不同工种的蚂蚁，并没有本质区别。”
“她选择我，也许仅仅是因为，我的出现，能让这场戏剧，变得更加……‘冲突’，更加……‘有趣’。”
“仅此而已。”
雷金纳德彻底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与这个女人进行有效的对话。
她的思维，她的视角，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
加密通讯，终于接通。
一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姜芸。”
“主任，是我。”
姜芸的声线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那并非紧张，而是完成一项艰巨任务后，终于可以向组织汇报的如释重负。
“说。”
刘振国只有一个字，简洁而有力。
于是，姜芸用最精炼、最精准的语言，将她在卡美洛的所见所闻，以及与湖中精灵的全部对话，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
从“洞天”的本质，到开启的条件。
从“永生”的奥秘，到“骑士武装”的原理。
最后，是那个堪称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梅林计划”。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姜芸平静叙述的声音。
而在万里之外的北京。
对策局总部的会议室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刘振国、李将军、王政委——三位华夏超自然战略的最高决策者，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姜芸带回来的信息，其价值之大，足以彻底改写华夏，乃至整个世界的未来走向。
“洞天……半位面……灵气是钥匙……”王政委喃喃自语，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我们之前的方向，完全正确！只是……缺少了足够的‘燃料’！”
“何止是燃料！”李将军一拍大腿，激动得面色涨红，“那个骑士武装！那就是西方的‘巫道’！而且听起来，比我们现在的版本还要成熟！如果能搞到一套回来研究，我们的神农卫……不！整个军队的单兵战力，都能提升一个台阶！”
“还有永生……”
这个词一出，连李将军都沉默了。
将灵魂与一个世界融合。
这是何等宏伟，又何等……令人敬畏的技术。
这已经超越了科学，也超越了玄学。
这近乎……“创世”。
“最关键的，还是这个‘梅林计划’。”刘振国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英国人，不，是整个西方世界，都将希望寄托在‘圆桌骑士’身上。”
“他们以为，这是他们重新执掌世界权柄的神器。”
“但现在，这件‘神器的分配权’，却落在了我们手里。”
他看着屏幕上，姜芸那张冷静得近乎冷酷的脸。
“姜芸，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这是刘振国第一次，用如此直白的语言，称赞自己的下属。
“现在，告诉我你的想法。”
“主任，我认为，我们不能拒绝。”姜芸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回答，“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能让我们深度介入西方超凡体系。我们可以借此，光明正大地研究‘骑士武装’，了解他们的力量构成，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们的力量走向。”
“当然，风险也极高。我现在无疑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接下来的骑士选拔，必将成为全世界角力的中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你说得对。”刘振国颔首，“所以，我们不能按他们的规矩来玩。”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熟悉的、让李将军和王政委都感到后背发凉的弧度。
“那个精灵，不是想看戏吗？”
“那我们就给她唱一台，前所未有的、精彩绝伦的大戏！”
“她要十二个骑士？”
“我们就给她十二个……能让整个西方世界都因此夜不能寐的‘骑士’！”
刘振国的眼中，闪动着一种名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
“王政委，你立刻牵头，成立一个‘骑士选拔指导小组’。把外交部、安全部、统战部的专家都调上来。”
“我要你们，在二十四小时内，给我拿出一份名单。”
“一份……足以让美国总统高血压，让英国女王心脏病发作，让整个北约高层集体申请辞职的……‘候选人’名单。”
“李将军，你负责安保。从现在起，姜芸的安全等级，提升至最高。另外，抽调最精干的情报人员，我要知道全世界所有国家、所有组织，推出的每一个候选人的全部资料，精确到他昨天晚上吃了什么。”
“姜芸，”他最后看向屏幕中的姜芸，“你的任务，是继续扮演好你的‘梅林’角色。暂时不用回来，你在英伦……更重要！”
“你要表现得绝对公正，绝对权威，绝对超然物外。”
“你要让他们深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遵从‘神’的旨意。”
“至于具体选谁……”
“我们会把‘神的旨意’，悄悄地……递到你手上。”
“这盘棋，我们来下。”
“你，就是我们在棋盘上，最重要的那颗‘棋子’。”
“明白！”姜芸的回答，斩钉截铁。
挂断通讯。
姜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组织的决策，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大胆，还要……疯狂。
但她喜欢这种疯狂。
这是一种建立在绝对自信和强大实力上的，主动出击的疯狂！
她转过头，看向依旧处于失魂落魄状态的雷金纳德爵士。
“爵士，”她的声音，将对方从混沌中唤醒，“我想，我们现在可以谈谈，关于‘圆桌骑士’选拔的具体章程了。”
“比如，报名费该收多少？”
“转播权又该卖给谁？”
“以及……我们东方道门，作为此次选拔的‘技术指导方’，应该占有多少比例的研究份额。”
雷金纳德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切换到“商业谈判”模式的女人，张了张嘴，感觉自己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都被彻底抽干了。
他知道，从现在起，大不列颠，甚至连“观众”都算不上了。
他们，充其量只能算是……那个负责卖票和收钱的场地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