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路，林凡感觉自己不是在骑马，是在燃烧生命。
三百铁骑，像一股不要命的钢铁洪流，踏碎了沿途所有的驿站和关隘。马跑废了就抢，人累瘫了就用冷水泼醒继续跑。林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陛下等不起！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当京城那熟悉的、此刻却笼罩在诡异死寂中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林凡和他身后的骑兵，几乎都成了泥塑血糊的雕像，只有那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还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
京城，九门紧闭！
往日熙攘的城门楼子上，此刻站满了顶盔贯甲的士兵，打的却不是熟悉的禁卫旗号，而是成国公府的私兵和一些被拉拢的京营叛军的旗帜。城墙上架起了床弩，箭垛后面寒光闪烁。
“他娘的！来晚了！”王狗剩看着紧闭的城门和森严的守卫，急得直捶大腿。
林凡抹了把脸上混合着汗水血水的泥污，眼神冰冷地扫过城头。强攻？就凭这三百疲惫之师，给城墙挠痒痒都不够。
“侯爷！看那边！”一名眼尖的士兵指着侧翼一条不起眼的小路，“好像……好像有动静！”
林凡定睛一看，只见一队大约百人、穿着武德司黑色劲装的人马，正从小路旁的树林里钻出来，为首一人，正是留守的雷豹。
“雷豹！”林凡又惊又喜，连忙带人迎了上去。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雷豹看到林凡，也是激动不已，但脸上更多的是凝重和疲惫，“京城……京城五天前就乱了，成国公那老狗联合了部分禁卫副统领和京营将领，突然发难，控制了九门和大部分城区。陛下和百官被困在皇城里，我们武德司衙门也被叛军围攻，弟兄们死伤惨重，我只能带着剩下的人杀出来，在城外周旋，就等着您回来。”
“陛下呢？陛下怎么样了？”林凡最关心这个。
“皇城还在禁卫统领和高公公手里，暂时没破。但叛军日夜攻打，情况……很不好。”雷豹声音低沉，“我们试过几次想突进去，都失败了，叛军人太多了。”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皇城没破，还有希望，但时间不等人。
“城里现在什么情况？叛军主力在哪？”林凡强迫自己冷静，快速问道。
“叛军主力都在围攻皇城，成国公亲自在宫门外督战。九门守卫相对空虚，但凭我们这点人，硬闯还是不行。”
林凡大脑飞速运转，目光再次投向那高耸的城墙。硬闯不行，那就……智取。
他猛地想起之前查抄靖安侯府时，好像看到过一份关于京城地下排水沟渠的陈旧图纸。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或许……
“雷豹！你之前整理卷宗，有没有看到过京城沟渠的图纸？”
雷豹一愣，随即眼睛一亮：“有，在武德司衙门的档案库里。我撤出来的时候，带出来一部分重要文书，好像……好像有那张图。”
“快！找出来！”
众人立刻在雷豹携带的文书里翻找，果然找到了一张泛黄的京城沟渠布局图。
林凡趴在地上，就着昏暗的天光，手指沿着图纸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线路移动。终于，他的手指停在了一条标注为“废弃”的、从城外护城河通往皇城西北角娄汀苑附近的沟渠上。
“就是这里！”林凡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这条旧渠，直通皇城内部，虽然废弃多年，但未必不能走人。”
“将军，您是想……”雷豹明白了林凡的意图。
“对！钻进去！”林凡斩钉截铁，“成国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从他眼皮子底下钻过去。这是唯一能快速进入皇城，接近陛下的办法。”
他立刻分派任务：“雷豹，你带大部分兄弟，在城外制造动静，佯攻东门，吸引叛军注意力。”
“王狗剩，你带五十人，守住这个沟渠入口！”
“哑巴，带你的人，还有武德司身手最好的二十个弟兄，跟老子钻沟渠。”
“侯爷！太危险了！让俺去吧！”王狗剩又要争。
“别废话！执行命令！”林凡根本不给他机会，“记住！等我们进去一个时辰后，如果皇城方向升起三支红色火箭，就是得手信号，你们立刻从东门强攻策应。如果……如果没信号……”林凡顿了顿，声音沙哑，“你们就各自散去，想办法活下去。”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第一个扒开沟渠入口处茂密的杂草和封堵的石块，一股浓烈的腐臭和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跟紧我！”林凡毫不犹豫，深吸一口气，弯腰钻了进去。哑巴和挑选出的二十名精锐，紧随其后，如同幽灵般消失在黑暗的洞口。
沟渠内，狭窄、湿滑、恶臭难当。脚下是及膝的淤泥和污水，头顶不时有石块松动掉落。众人只能弯着腰，甚至匍匐前进，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黑暗中，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污水流动的汩汩声。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还有隐约的喊杀声，快到出口了。
林凡示意众人噤声，小心翼翼地靠近出口。出口被一些杂物和藤蔓遮掩着，外面就是娄汀苑的一处偏僻角落。透过缝隙，可以看到远处宫墙方向火光冲天，杀声震天，叛军果然在猛攻皇宫。
“走！”林凡低喝一声，带头钻出沟渠。二十二人如同泥猴，迅速隐入苑内的假山和树木阴影中。
皇城内，也是一片混乱。宫女太监惊慌奔逃，偶尔有小股叛军与忠于皇帝的禁卫在巷道间爆发激烈战斗。
林凡辨认了一下方向，带着人朝着养心殿的方向快速潜行。他知道，慕容臻最可能在那里。
越靠近养心殿，抵抗越激烈。禁卫士兵在高无庸和禁卫统领的指挥下，依托宫殿建筑，拼死抵抗着数倍于己的叛军。尸体铺满了汉白玉台阶，鲜血染红了宫墙。
“陛下就在里面！挡住他们！”高无庸尖利的嗓音在喊杀声中格外刺耳，他手持一柄长剑，浑身浴血，竟然也亲自在殿门外搏杀。
林凡看到这一幕，心中稍定，陛下还活着。
“武德司林凡在此！护驾！”林凡大吼一声，带着二十二名如同地狱归来的煞神，从侧翼猛地杀入战团。
这支援军的出现，如同给濒死的守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是林侯爷！”
“援军来了！杀啊！”
禁卫士气大振！
而叛军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没想到背后会突然杀出这样一支悍不畏死的生力军。
林凡状若疯魔，手中战刀左劈右砍，专找叛军军官下手。哑巴更是如同鬼魅，双戟翻飞，所过之处，叛军如同割麦子般倒下。二十二名武德司精锐也个个拼命，硬生生在叛军阵型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林凡？你怎么进来的？”正在督战的成国公看到林凡，又惊又怒。
“老匹夫！拿命来！”林凡根本不跟他废话，红着眼睛就朝着成国公所在的方向冲杀过去！
成国公吓得连连后退，指挥亲兵上前阻拦。
趁着这个机会，林凡带人终于冲到了养心殿台阶下。
“林爱卿！”殿门打开一条缝，慕容臻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看到林凡，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和难以置信。
“陛下！臣救驾来迟！”林凡单膝跪地，声音哽咽。
“不迟！来得正好！”慕容臻伸手扶起他，看着眼前这群血污满身却眼神灼灼的臣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豪情，“有诸位爱卿在，朕无忧矣！”
就在这时，叛军经过最初的混乱，在成国公的呵斥下，再次组织起攻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
“保护陛下！退入殿内！”高无庸嘶声喊道。
众人护着慕容臻，且战且退，退入了养心殿，死死关上了殿门。
殿外，叛军的撞击声、箭矢射在门板上的“哆哆”声不绝于耳。殿内，只剩下林凡、慕容臻、高无庸、禁卫统领以及不足百人的残兵。
情况，依旧危急，殿门撑不了多久。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臣护送你从密道离开！”高无庸急声道。
慕容臻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殿内每一个浴血奋战的面孔，最后落在林凡身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朕，不走。”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今日，朕若弃你们而去，还有何面目立于这天地之间？还有何资格，做这大夏的皇帝？”
他走到林凡面前，看着他那身破损的盔甲和累累伤痕，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凡，朕，信你。”
“今日，你我君臣，就在此处，与这帮乱臣贼子，决一死战。”
“若能杀出去，朕与你，共享这万里江山！”
“若不能……黄泉路上，朕与你，同行！”
君王一诺，重于泰山。
林凡看着慕容臻那决绝而信任的眼神，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所有的疲惫、恐惧瞬间一扫而空。
他猛地抱拳，单膝跪地，声音斩钉截铁，响彻整个大殿：
“臣，林凡！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殿内所有残存的将士，包括高无庸，都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士气，在这一刻，燃烧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殿外叛军的攻势突然一滞，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女声，透过厚重的殿门，清晰地传了进来：
“慕容臻，林凡……别来无恙？”
这个声音……
林凡和慕容臻的脸色，同时骤变，
是秋水夫人，她竟然出现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