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由纳气境晋升至养血境之时，身体承受了难以描述的痛苦，并且经历了九次真气叩关，我想在死之前知道是何原因，你是我见过修为最高的，希望你可以帮我解惑。”文子仲问出了可能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问。
蓝刀鱼闻言，那双始终没什么焦点的眸子终于微微一凝，视线落在文子仲身上，那目光是好奇。
“九次真气叩关？我听说寻常纳气晋养血，真气叩关六次便是极限，你完成了九叩？”它的语气中带着好奇。
“你也不知？”
“不知，我当日吞服下龙珠，便是直接由纳气境都未入的不入流妖物，一步迈到了蕴灵境，你说的真气叩关，我只是在后来的学习中知道此事，却没有亲身经历过。”
蓝刀鱼沉默片刻，中性的面孔上第一次露出几分认真，它绕着文子仲缓缓踱步。
“你这体质……有点意思。寻常武者晋阶，如同溪流汇入江河，顺势而为即可。可你这经脉里的真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淬炼过，比同阶武者刚猛三倍不止，冲关时自然阻力倍增。”蓝刀鱼目光如透，只靠视线便穿透了身体的阻碍，看见了文子仲体内的真气流转、血线构织。
“淬炼？我从未刻意淬炼真气。”文子仲说话的语气带着犹疑。
“不是你后天刻意为之，那就是是天生的。你这身子骨，像是被人提前‘锻打’过。就像铸剑时先将铁坯反复捶打，看似无用，实则让剑身更坚韧。你九次叩关的痛苦，便是这‘锻打’的余波。”蓝刀鱼将目光收回，这简单的一扫，就已经将文子仲的情况看透。
它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根基太硬，往后每一步突破都会比常人难上十倍，武道之路本就是艰难险阻，你这再难十倍……罢了，你也不用纠结此事了，毕竟你也没有以后了。”
对方这么一说，文子仲立马联想到了系统——养兵经验。
之前他一直以为这养兵经验，是根据养兵的时间，直接按一定兑换率转化为等级加给自己。
但是现在来看，并非如此。
那养兵经验，恐怕并非简单的等级叠加，而是在潜移默化中，以一种他从未察觉的方式“锻打”着他的根基。
就像蓝刀鱼说的铸剑，铁坯在烈火与重锤下褪去杂质，变得更为纯粹坚韧，而他的经脉与真气，便是在养兵经验的滋养下，经历了类似的淬炼。
寻常武者的真气是溪流，他的便是被压缩凝练过的江河支流，看似体量相近，内里的凝练程度却天差地别。
如此一来，叩关时遭遇的阻力自然远超常人，进而导致他体内的真气锋锐而尖利，因此才会在突破时，自行流转叩关，使自身疼痛异常。
“多谢解惑。”文子仲朝着对方一拜。
蓝刀鱼见状，中性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好了，该问的都问了，你的好奇心该满足了。”
一只白皙的手抬起，食指的指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汽。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看似水汽，实则刀气，刀气森然，将那一片空间都切成了稀碎，因此才给人一种模糊的水汽感。
然而这恐怖的一击却未打到文子仲的身上。
自从和文子仲开始交谈，这位绝对面瘫脸蓝刀鱼，已经露出不少的情绪了，尽管很淡很浅，但是确实是有所流露。
此刻疑惑的情绪浮现，它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人类为何要将右手伸出。
所以，蓝刀鱼在本应动手的时刻选择了开口，“你在干什么？”
“等着和你握手，这是人类的一种礼仪。死亡不可避免，因此我想在最后保持作为人类的礼仪，你无需在意我，这是我最后的坚持，只要动手就行了。”
“握手？”它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人类的礼仪……是这样的？”
它确实茫然，因为在他与人类面对面接触的时候，对方要么是敌意、要么是求饶，这所谓的礼仪是如此纯粹的东西吗？
文子仲没有收回手，语气平静如旧：“嗯，告别的时候，或者相遇的时候，都可以。我现在既算告别，也算……认识过。”
蓝刀鱼沉默了片刻，那双没什么焦点的眸子在文子仲脸上转了转，又落在那只伸出的手上。
它周身的白芒不知何时淡了些，露出的皮肤在空间的白光里泛着玉一样的色泽，可那光秃秃的模样终究还是透着怪异。
它将刀气驱散，伸出了手。
蓝刀鱼还是很喜欢眼前这个人类的，所以它愿意为这个人类加一条规矩——握手。
并且它也决定了，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时，自己一定会握住对方的手给予其死亡，赐予对方作为人类最后的礼仪体面。
只是它没这个机会了。
在它选择向文子仲递出了手的那一刻，尚且还有挽回的机会，可是当它的手指与文子仲的手指相碰的那一刻，一切已成定局。
蓝刀鱼的思想停滞在了对人类手指触感认知的那一刻，然后它便消失了。
它太自信了，自信眼前的养血境在它面前根本不可能掀起任何预料之外的结局。
它太啰嗦了，在刀气施展前，居然花心思去思考握手的礼仪。
它太强大了，实力的强大让他没能来得及体会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他与敌人的战斗只有拳拳到肉、刀光剑影，他低估了人类的恶意。
尤其是面前这个两世为人，始终将自己心底的想法压抑至看不见的地方，名为文子仲的人类的恶意。
蓝刀鱼被系统吸收了。
手指接触，便能吸收。文子仲此前从来没有吸收过生命，但是这次必须做出尝试。
成则活，逆天改命。
败则死，仍是旧路。
在文子仲见到蓝刀鱼的那一刻起，利用系统将对方抹杀的计划就已经在其脑海中形成。
但是对方修为恐怖，又是当世大妖，保不齐有什么监听人心的手段。
文子仲一遍又一遍的开启静心诀，将脑中对敌人的算计冲洗模糊。
从头到尾，唯一可能抹消对方的可能，便是等对方主动摸到自己的手掌。
修为横跨六个大境界，主动出手在对方眼中应该和百米外的一只蜗牛发起了冲刺拼杀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利用了对方的“仁慈”、“好奇”、“好感”……甚至真的在心底将面前这蓝刀鱼当作一见如故的朋友、授业解惑的老师。
只为让对方毫不知情的迈入死亡的圈套。
蓝刀鱼消失，文子仲的脑海内也传来了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