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哥哥”，柯特妮脸上那点不耐烦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倔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的复杂神情。
她微微扬起下巴，金色的眼眸直视着姬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告诉他也没用。黑市就是我哥给我造的乐园。这里的规矩，我说了算。我想干嘛就干嘛。”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被宠坏的理所当然。
姬焮看着少女倔强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抬起右手，作势要去按自己耳后的通讯接口。
“喂，车纯，你妹妹……”
“哎！别！”
柯特妮立刻伸手按住姬焮的手腕，她脸上的倔强瞬间垮掉，换上了一副带着点讨好的表情，虽然依旧显得有些别扭。
“好啦好啦！我请你吃饭！还有……”
她金色的眼珠转了转，落在姬焮身后那个如同铁塔般沉默的岳翊身上，带着一丝好奇和评估。
“这个巨大的……原始人？一起？”
姬焮放下手，看着柯特妮那副强装镇定的样子，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她转头对岳翊说：“走吧，让她请客。”
然后，她对岳翊低声解释道：
“柯特妮，碧空府翼族最后的血脉。那双金翼是义体，镀金的……三年前，她的真翼被割走了。
所以……我总由着她点。她开心就好。
她哥哥，车纯，碧空府天才机械师，是我在碧空府最好的朋友，柯特妮的翅膀就是他做的。”
岳翊看着前面带路的红发少女，她步伐轻快，背后那对沾血的金翼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少女的背影带着一种近乎嚣张的活力，但岳翊却清晰地记得刚才鸟笼内那血肉模糊的场景，以及姬焮那句“真翼被割走”时语气里的沉重。
他沉默地跟在后面，心头如同压了一块浸透了机油的破布，沉甸甸的，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
碧空府d区，月光事务所。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陈年机油和电路板受潮的酸腐气味。
光线从高处狭窄的气窗透入，在浮尘中形成几道斜斜的光柱，勉强照亮室内。
褪色的布艺沙发塌陷了一角，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
老式显像管电视屏幕蒙着厚厚的灰，粗笨的线缆如同蛇蜕般纠缠在地面。
那张原木色的办公桌倒是干净些，但桌面也落了一层薄灰。
“啧。这地方……比长洲和花都的破多了。碧空府不是号称科技心脏吗？怎么还有这种垃圾堆？”
雷瑟皱着眉，用脚踢了踢沙发旁一个空瘪的易拉罐，罐子哐啷啷滚到墙角。
夕颜站在窗边，纤细的手指拂过积满污垢的玻璃。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被高耸入云的烟囱切割得支离破碎。
灰白的烟雾如同巨兽的呼吸，缓慢地污染着本就稀薄的日光。
街道狭窄拥挤，行人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一种被生活压榨后的麻木。
远处高市悬浮区的霓虹广告牌在灰雾中若隐若现，投射下虚幻的光影。
“谢无忧说过，碧空府各区按字母顺序排列，越往后，环境越恶劣。Abc是悬浮高市，dEF是低府。我们这里，是d区。”
夕颜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依旧投向窗外，她顿了顿，补充道：
“低府和高市之间，隔着几十米的落差，还有……看不见的鸿沟。
低府的人一般没有资格进入高市，除非义体改造度达到标准，我们外地来的应该不受这种规矩的约束。”
吴阡夜走到夕颜身边，灰色的眸子扫过下方破败的街景。
重工业的骨架锈迹斑斑，废弃管道横亘在低矮密集的棚屋之间。
这里是科技的废土，是悬浮在霓虹幻梦之下的沉重阴影。
“这栋楼，已经是d区最高档的住宅了。”
他们所在的是d区最高的摩天大楼，楼体陈旧，外墙上布满污渍和修补的痕迹。
白晓镜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小脸有些发白，这里的气息让她感到压抑。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堆积的杂物上，一个锈蚀的金属盒半开着，里面露出几根缠绕的电线。
“走吧，去找戴德。无忧姐说他在f区。”
四人离开事务所，走进大楼内部。
走廊的感应灯时明时灭，墙壁上布满涂鸦和污渍。
电梯门打开，轿厢内壁布满划痕，显示屏的数字跳动得有些迟钝。
电梯快速下行，轻微的失重感持续了十几秒。
当门再次滑开时，外面的景象让白晓镜下意识地抓紧了雷瑟的衣角。
没有阳光。
只有从高处悬浮区边缘泄漏下来的惨淡天光，被严重污染，勉强过滤。
空气更加浑浊，眼前是真正的重工业废墟景象。
他们走出电梯，踏入这片昏暗的工业废土。
街道上行人稀少，大多是肢体经过不同程度改造的底层居民。
他们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或破旧的衣物，步履沉重，眼神麻木或充满警惕。
当吴阡夜四人走过时，那些目光如同实质般投射过来。
好奇，警惕，审视，还有排斥。
他们四人身上没有任何义体改造的痕迹，衣着虽然普通，但干净整洁，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吴阡夜面无表情，灰色的眸子平静地扫过那些投来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他们的躯壳，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那目光让一些改造人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夕颜微微蹙眉，淡灰色的眼眸里带着惯有的疏离和戒备，身体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状况的微绷状态。
雷瑟则毫不掩饰他的烦躁，红发下的眉头紧锁，赤红的眼瞳带着不耐烦扫视着周围，对那些窥探的目光回以毫不客气的瞪视，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白晓镜紧紧挨着雷瑟，小手抓着他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紧张和不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形怪状的人。
“妈的，这鬼地方。”
雷瑟低声骂了一句，被这些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看了一眼身边脸色发白的白晓镜，二话不说，弯腰一把将她背了起来。
“抱紧！”
话音未落，他周身红光一闪，整个人化作一道刺目的赤色流光。
瞬间撕裂了昏暗的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着f区的方向激射而去，原地只留下一圈被高温瞬间气化的尘埃和扩散的气浪。
几乎在雷瑟动作的同时，夕颜的身影也模糊了一下。
她发动了【加速】，如同融入了一道无形的风，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淡淡的残影，无声无息地追着那道赤红流光而去。
吴阡夜没有看他们消失的方向。
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向街道旁堆积如山的集装箱房投下的巨大阴影。
他的身影在踏入阴影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消融分解，彻底失去了踪迹。
只有地面上那道狭长的影子，如同拥有生命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贴着地面向前延伸，穿过污秽的街道，绕过废弃的机械残骸，朝着f区疾驰。
这是【夜隐】。
d区破败房屋投下的阴影足以让他发动这个能力。
三人以各自的方式，迅速离开了这片令人不适的区域，只留下原地几个改造人惊愕的面孔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灼热与微弱的能量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