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半，太后毕竟年事已高，精神有些不济。
她轻轻拍了拍白柚的手：“好孩子，哀家有些乏了，你先自己玩着，哀家去后殿歇歇。”
白柚连忙起身：“月妩扶您过去。”
太后笑着摇头：“不必，有女官伺候着。你今日也累了，就在这儿好好歇着，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吩咐。”
她说着，又对身旁的女官吩咐了几句，这才在女官的搀扶下离开了正殿。
太后一走，殿内气氛似乎松快了些许。
白柚独自坐在太后席旁，看着面前精致的点心，却没有动。
她微微垂下头，神情有些怔忡，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那副安静下来的模样，与之前的灵动娇俏判若两人，反倒更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感。
许多人想上前与她攀谈，却又碍于她此刻的身份和方才太后表现出的宠爱，不敢贸然打扰。
萧殷桃花眼微转，执起酒杯，缓步走了过去。
他在白柚身旁的空位坐下，姿态慵懒，声音带着惯有的笑意：
“怎么？皇祖母一走，便觉得无趣了？”
白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恢复了那副娇软的模样：
“四殿下说笑了。只是……有些累了。”
萧殷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桃花眼中的笑意深了些：
“方才那杯玉露烧，后劲不小吧？还能撑得住？”
白柚轻轻“哼”了一声，带着点娇蛮：
“当然撑得住。那点酒，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她嘴上逞强，脸颊的红晕却未褪去，显然酒意正在上涌。
萧殷低笑，凑近了些，气息拂在她耳边：
“是吗？那改日，本王请你喝更好的酒，看看你的酒量，到底有多深。”
白柚偏过头，狐狸眼水光盈盈地看向萧殷，唇角弯起一个娇憨的笑容：
“好呀。到时候……可别被月妩喝趴下了。”
萧殷看着她这副又纯又媚的模样，桃花眼中的兴味更浓，正想再说些什么。
一个阳光干净的身影却抢先一步挤了过来。
萧子瑜端着一碟子色泽诱人的冰镇樱桃酪，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将那碟子轻轻放到白柚面前：
“月妩姑娘，尝尝这个，解酒的，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他眼神清亮，动作自然。
白柚低头看着那碟晶莹剔透的樱桃酪，狐狸眼微微一亮，像只看到美味的小猫。
“多谢小世子。”她拈起小银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眼。
萧殷桃花眼斜睨了萧子瑜一眼，语气带着点被抢了风头的不爽：
“子瑜，你这献殷勤的动作倒是快。”
萧子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容依旧明亮：“我看月妩姑娘像是醉了，吃点凉的会舒服些。”
白柚咽下樱桃酪，感觉那股燥热感确实消退了些。
她正要说话，一个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
“月妩姑娘方才一曲，不止琴艺，其中对女子心境的描摹，亦是入木三分，在下佩服。”
柳言之不知何时也已走了过来，青衫素雅，身姿挺拔如竹，清俊的脸上带着得体的赞赏。
他执起酒壶，为白柚面前空了的酒杯斟了半杯清茶，动作潇洒从容：
“烈酒伤身，姑娘还是饮些茶水为好。”
白柚抬起眼，看着柳言之清俊疏朗的眉眼，狐狸眼弯了弯：
“探花郎总是这般体贴。”
她端起那杯清茶，小口啜饮，姿态优雅。
萧殷看着白柚身边围着的两人，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身体微微后仰，目光扫过不远处那道墨色身影。
花俞沢独自坐在阴影中，暗紫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这边，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萧殷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重新看向白柚，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人听清：
“说起来，月妩姑娘方才说已有心上人，不知是哪位幸运儿，能得姑娘青眼？”
白柚闻言，执杯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脸颊因为酒意更添几分艳色，唇角弯起一个带着点神秘和羞涩的笑容。
“是呀……有心上人了。”她声音轻轻的。
“不过，”她顿了顿，眼神飘向远处，带着点迷离和不确定，“连他……都还不知道呢。”
萧殷桃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身体微微前倾，追问道：
“哦？姑娘这般品貌才情，心悦于谁，乃是那人的福气，为何不说？莫非……是怕被拒绝不成？”
他语气带着明显的诱导，仿佛认定了白柚的心上人就在此刻殿中，甚至就在他们几人之间。
白柚却轻轻摇了摇头，发间的粉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不是怕拒绝。”她语气带着点娇憨的固执，却又透着一丝落寞。
“只是不想让他为难。”
她抬起眼，狐狸眼清亮亮地看向萧殷，忽然问道：
“那……若是月妩喜欢的人是四殿下，四殿下会答应吗？”
这话问得直白而大胆，瞬间让周围的气氛凝滞。
萧子瑜眼神复杂地看向萧殷。
柳言之清俊的面上神色不变，执杯的手却微微收紧。
不远处阴影中的花俞沢，暗紫色的眼眸几不可见地眯了一下。
萧殷显然也没料到白柚会如此直接地问出来，桃花眼中的玩味瞬间被一丝愕然取代。
他看着她带着酒意和认真神色的娇颜。
心跳，漏了一拍。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那副慵懒风流的模样，低笑一声，桃花眼重新漾起促狭的笑意：
“月妩姑娘这是在……试探本王？”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
白柚却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她轻轻“哼”了一声，微微嘟起唇，带着点被看穿的娇蛮：
“四殿下总是这样，不肯好好回答人家的问题。”
她不再追问，低下头，又舀了一勺樱桃酪送入口中，仿佛刚才那番惊人之语只是随口一问。
萧殷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花俞沢所在的方向，他仿佛对这边的对话毫无兴趣。
萧殷眼底掠过一丝深意。
就在气氛微妙之际，一个冷冽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酒量这么好，那日在月楼，还会醉得东倒西歪，非要跳什么舞？”
萧恪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他眉宇间阴鸷凝聚，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落在白柚微醺的脸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和讥诮。
这话一出，周围几人都安静下来。
萧殷桃花眼微挑，看向萧恪。
萧子瑜眉头皱起，看向白柚的眼神带着担忧。
柳言之清俊的面容上神色不动，目光却沉静地转向白柚。
白柚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狐狸眼里带着点受惊的茫然，看向萧恪。
当她看清来人是谁时，那点茫然迅速褪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带着点恼意，却又不敢发作。
她微微坐直身体，努力维持着清醒的模样，声音却因为酒意而更加软糯，带着点不服气的嘟囔：
“那……那天喝的酒不一样嘛。而且，心情好，自然就喝得快了些……”
她越说声音越低，像是自己也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脸颊因为窘迫和酒意更红了。
萧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想起那晚在月楼，她微醺起舞时，那抹月白色身影在灯下摇曳生姿、勾魂摄魄的模样。
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再次升起。
“心情好？”他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冰冷，“所以就能在那种地方，当众失仪？”
他这几乎是当着众人的面，在指责她行为放浪。
白柚被他尖锐的话语刺得身体微微一颤。
她抬起眼，眼里那点委屈和窘迫渐渐褪去。
“太子殿下说……失仪？”
她声音轻轻的，带着点酒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月妩是月楼的伶人。伶人献艺，无论是弹琴，还是跳舞，不都是分内之事吗？那日在前厅为宾客助兴而舞，如何能算是失仪？”
她微微偏头，带着纯真又带着点不自觉的媚意，直直地望着萧恪：
“还是说，太子殿下觉得……月妩那日跳得不好看？”
她问得大胆，眼神里没有挑衅，只有纯粹的疑惑，仿佛真的只是在寻求一个关于舞艺的评价。
萧恪被她问得喉头一梗。
他想起那晚，她月白色的身影在灯下旋转，腰肢软得不盈一握，眼波流转间，那种纯然又放浪的风情。
他阴沉着脸，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白柚见他沉默，狐狸眼微微弯起，里面漾开得逞般的笑意。
“看来……太子殿下也觉得月妩跳得还行？”她声音软糯，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