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碧桃盛开的路径缓缓而行，花香浮动。
转过一处假山，前方不远处，一道青衫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望着池中几尾悠游的红鲤，姿态清逸。
“探花郎好雅兴。”萧殷懒洋洋地开口，打破了静谧。
柳言之闻声转过身来，青衫素雅，衬得他身姿挺拔如竹。
见到萧殷和白柚，他清俊的面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拱手道：
“见过四殿下，月妩姑娘。”
白柚狐狸眼弯起，对着柳言之也回了一礼：“探花郎。”
萧殷桃花眼扫过柳言之，又看了看白柚，唇角笑意不变：
“探花郎这是……公务之余，来此偷闲？”
柳言之微微颔首，语气从容：
“近日编修前朝史书，有些典故需要查证，便来这御花园走走，寻些灵感。不想偶遇殿下与姑娘。”
他的目光落在白柚身上，带着欣赏：
“姑娘今日这身打扮，与这初春景致，倒是相得益彰。”
白柚今日穿的是太后赏赐的浅碧色常服，衬得她身姿窈窕，清新灵动。
被柳言之这么一说，她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
“探花郎过奖了。”
萧殷看着两人对视的模样，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他上前一步，很自然地站到了白柚身侧，将手虚虚搭在她身后的假山石上，形成一个半环抱的姿势，语气带着亲昵：
“可不是么？本王也觉得月妩姑娘今日格外好看，这才特意邀她来赏花。”
他这动作和言语，带着明显的宣告意味。
柳言之笑容不变，眼神却平静地掠过萧殷那带着占有意味的姿态，最终落回白柚身上。
“御花园景致虽好，但春风料峭，姑娘穿得单薄，还是莫要久待，仔细着凉。”
他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
白柚被萧殷半圈在身前，并未挣脱，只是抬起眼，狐狸眼里带着感激：
“多谢探花郎关心，月妩不冷。”
柳言之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萧殷：
“殿下今日似乎颇有闲暇。”
萧殷桃花眼一挑，搭在假山石上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两下：
“是啊，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探花郎若是不忙，不如一起走走？正好，本王也有些文史上的疑问，想向探花郎请教。”
他这话说得客气，却分明是在邀请，或者说，是在试探柳言之是否会识趣地离开。
柳言之却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依旧带着从容的笑意：
“殿下过谦了。请教不敢当，相互探讨罢了。”
他竟真的缓步走了过来，与两人并肩而行。
萧殷桃花眼中的笑意深了些，却没有再说什么，搭在假山石上的手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负于身后。
三人沿着花径漫步，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萧殷与柳言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朝堂趣闻或文史典故，白柚安静地跟在两人身侧，偶尔抬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狐狸眼里带着点好奇和懵懂，仿佛真的只是个旁听的少女。
柳言之虽然在与萧殷交谈，目光却时不时会落回白柚身上，见她听得认真，还会特意放慢语速，用更浅显易懂的词句解释。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讲解时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却又不会让人觉得枯燥。
白柚听着听着，狐狸眼里渐渐露出钦佩的神色，忍不住小声赞叹：
“探花郎懂得真多。”
柳言之闻言，侧过头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清浅，却带着一种文人特有的风骨与暖意：
“姑娘过誉了。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罢了。”
萧殷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
“探花郎这般博学多才，又生得一表人才，想必京中不少闺秀都倾心不已吧？不知探花郎心中，可有了意中人？”
这话问得突然，且直指私事。
柳言之脚步微微一顿，神色未变，只是那握着折扇的手指，指节微微收紧了些。
他抬眼看向萧殷，目光平静：
“殿下说笑了。在下如今一心修书，暂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萧殷闻言，桃花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却也没再追问。
白柚却像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她微微歪着头，望着柳言之，声音带着点娇憨的直接：
“探花郎这样好的人，都没有意中人吗？那……探花郎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她问得天真，仿佛只是少女间闲谈时的八卦，可那双狐狸眼却专注地看着柳言之的侧脸，带着不掺杂质的探究。
柳言之握着折扇的手指又收紧了一分。
他垂下眼帘，避开她那过于清澈直白的目光，沉默了片刻。
当他再次抬眼时，已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平静，只是那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
“在下喜欢的女子……”他声音清朗，语气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思考过的问题。
“当是……心有灵犀，志趣相投。”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烟波浩渺的湖面，继续道：
“不必有倾国倾城之貌，但需得……心思澄澈，品性高洁。”
“能与在下煮茶论道，也能共赏山水，能理解在下心中的抱负，亦能……包容在下的疏狂与不足。”
他说得平静，却字字清晰，描绘出了一个与他灵魂契合、精神共鸣的理想伴侣形象。
这番话里，透出了几分读书人骨子里的清高与对精神世界的极致追求。
萧殷桃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玩味。
他原以为柳言之会如寻常文人般，说些“贤良淑德”、“温柔婉约”之类的套话。
没想到，他追求的竟是“心有灵犀”、“志趣相投”这般虚无缥缈，却又异常纯粹的东西。
白柚静静地听着，狐狸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柳言之。
当他话音落下，她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声清脆，带着点愉悦，也带着点了然。
“原来探花郎喜欢这样的呀。”她声音娇软，语气里没有失望，也没有迎合，只有纯粹的明了。
“听起来……好像很难找到呢。”
柳言之转过头，看向她。
少女站在缤纷的落英中，浅碧色的衣裙与身后的碧桃花相映成趣。
她微微仰着脸，狐狸眼里映着天光云影，清澈透亮，仿佛能照见他心底最深处的角落。
“是。”他轻轻颔首，唇角勾起一个带着些许自嘲的笑容，“或许……终此一生，也难觅知音。”
白柚却摇了摇头，狐狸眼里闪烁着灵动的光：
“不会的，探花郎这么好，一定会遇到那个懂你的人的。”
柳言之看着她眼中那抹纯粹的信任和鼓励，心头某处微微动了一下。
他移开目光，重新望向湖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愿如此。”
萧殷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桃花眼中的笑意愈发幽深。
他执起折扇，在掌心轻轻敲了敲，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
“探花郎这要求，确实高了。不过，以探花郎的才华品性，假以时日，必能觅得良配。”
他话锋一转，又看向白柚，语气带着戏谑：
“月妩姑娘呢？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本王也能帮姑娘留意留意。”
白柚闻言，狐狸眼转了转，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她扳着手指，开始数：
“月妩喜欢……长得好看的。”
她指了指萧殷，又指了指柳言之，最后还朝着东宫的方向虚点了点。
“像四殿下这样风流倜傥的，探花郎这样清俊有才的，太子殿下那样……嗯，有男人味的，月妩都喜欢。”
她数得理直气壮，仿佛在清点自己心爱的珍宝。
“还有……”她顿了顿，狐狸眼里漾开一点狡黠又纯真的光，“要对我好的，心里只装着我一人的。”
萧殷被她的博爱言论逗得大笑，柳言之也忍不住微微莞尔。
“姑娘这要求，听起来比探花郎的还难。”
萧殷戏谑道：“既要这个又要那个，还要心里只有你一人……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白柚却扬起下巴，带着点小骄傲：
“为什么没有？月妩就这么贪心。喜欢的，就都想要。”
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世上最天经地义的事情。
柳言之看着她那副娇蛮又灵动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萧殷笑过之后，桃花眼中光芒闪烁，忽然道：
“若是只能选一个呢？”
白柚眨了眨眼，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狐狸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苦恼地皱起了眉：
“那……月妩不知道了。”
她看向萧殷，又看看柳言之，眼神无辜：
“能不能……不选？”
萧殷看着她那副贪心又坦诚的模样，心头那点因她博爱而生的微妙不悦，竟也消散了。
他低笑一声：
“好，不选就不选。姑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柳言之也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白柚这才重新展露笑颜，狐狸眼弯成了月牙：
“四殿下和探花郎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