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带着消毒水气味的触感。
这是林晚（零）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知。
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色的、弧形的金属天花板，散发着柔和却毫无暖意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经过严格过滤后的、略带臭氧味的清新感，与她记忆中废土世界的污浊、血腥和尘埃味截然不同。
她正躺在一张狭窄却功能复杂的医疗床上，身上连接着数根管线，监测着生命体征。一套干净、粗糙但无菌的灰色病号服取代了她那身破烂不堪的衣物。身体依旧沉重，四肢百骸残留着一种被掏空般的虚弱和隐隐的钝痛，但那种基因层面濒临崩溃的撕裂感和剧痛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脆弱的平衡感。
【系统启动自检……宿主意识恢复。当前环境：高度洁净，低辐射，可控温度湿度。生命体征：稳定（虚弱状态）。基因稳定性：41.3%（维持临界平衡，极度脆弱）。体力值：22\/100（缓慢恢复中）。精神力：85\/100。检测到外部生命维持系统及营养液输入。状态：相对安全。】
相对安全……她成功撑到了救援？这里就是“守望者”要塞？
她尝试移动手指，一阵酸软无力感传来，但至少能够活动。她微微偏头，观察四周。
这是一个狭小但设施齐全的独立医疗隔间。透明的强化玻璃墙外是一条安静的走廊，偶尔有穿着白色或灰色制服、步伐匆匆、表情严肃的人员走过。隔着玻璃，她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模糊的机器运转声和规律的电子提示音。
“你醒了。”一个平静无波、略带电子合成感的女声在身边响起。
林晚（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医疗制服、身材高挑、面容清秀却毫无表情的女子正站在床边，手中拿着一个数据板，上面跳动着林晚（零）的生命体征数据。她的眼神锐利而专注，带着一种研究者审视样本般的冷静，让林晚（零）感到一丝不适。
“这里是‘守望者’要塞，第七医疗区。我是军医长海伦娜。”女子自我介绍，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你的生命体征已基本稳定，基因崩溃进程被强行中止。但你的身体状况非常特殊且脆弱，需要持续观察和特殊护理。”
“雷克……他们呢？”林晚（零）声音沙哑地问道，喉咙干涩。
“雷克队长及其队员均已获救，正在接受隔离检查和心理评估。他们情况比你好很多。”海伦娜回答，目光依旧停留在数据板上，似乎在分析着什么，“你是他们报告中的那个‘前基因革新实验体’，代号‘零’？”
林晚（零）心中微凛，点了点头：“是。”
“根据雷克队长提供的有限信息和我们的初步扫描，你的基因序列存在大量非自然剪接和强制突变痕迹，符合‘基因革新’早期‘普罗米修斯’项目的失败特征。但有趣的是，你体内同时存在一种未知的稳定因子，与我们从‘先驱者7号站’获取的‘雅典娜’初版数据有部分相似却又不完全匹配。正是这种不稳定平衡让你活了下来。”海伦娜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实验现象，“我们需要对你进行更深入的检查，以了解这种平衡的机理和……潜在价值。”
潜在价值？林晚（零）捕捉到了这个词。她再次感到自己像是一个被观察的标本。
“伊莱恩博士呢？”她换了个问题。
“伊莱恩博士仍处于深度休眠状态，生命体征微弱。唤醒他需要极其谨慎的条件和高级授权，目前尚未进行。”海伦娜回答，“你们带来的数据和样本非常重要，要塞科学院已将其列为最高优先级研究项目。”
这时，隔间的门滑开，一个穿着笔挺的深灰色制服、肩章显示着较高军衔、面容刚毅、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的步伐沉稳，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气息。
“军医长，她的情况如何？”男子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指挥官沃克。”海伦娜微微点头致意，“生命无虞，状态稳定但脆弱，可以进行初步问询。”
指挥官沃克？要塞的最高领袖之一？
沃克的目光落在林晚（零）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本质。他的审视比海伦娜更加具有压迫感，但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凝重。
“零，是吗？”沃克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是守望者要塞的军事指挥官，沃克。雷克队长报告了你们的遭遇，以及你在过程中的……特殊表现和关键作用。我代表要塞，感谢你提供的关于‘先驱者7号站’的情报和物资，这对我们至关重要。”
他的感谢听起来公式化，但至少表达了认可。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林晚（零）低声回应，保持着一丝警惕。
“活下去……是废土上最朴素也最艰难的目标。”沃克微微颔首，“你的情况很特殊。基因革新制造的悲剧产物，却又奇迹般地找到了某种‘解药’的线索，甚至自身成为了一个罕见的……存活案例。”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零。不仅仅是为了治疗你，更是为了解开‘普罗米修斯’和‘雅典娜’的秘密，这关乎到无数人的生死，也关乎到我们能否真正对抗‘基因革新’。”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和说服力。
“我能做什么？我只是个……失败品。”林晚（零）垂下眼睑。
“你的身体，你的经历，本身就是最宝贵的线索。”沃克道，“我们需要你配合海伦娜军医长的研究。同时，我们也需要你尽可能详细地回忆你在‘基因革新’设施中的一切所见所闻，任何细节都可能至关重要。作为回报，要塞会为你提供庇护、治疗，并尽一切可能改善你的状况。甚至……或许能找到让你真正‘完整’的方法。”
庇护、治疗、甚至……完整？这些字眼充满了诱惑力。尤其是对于一直挣扎在基因缺陷痛苦和死亡边缘的林晚（零）而言。但她内心深处，那历经磨砺的警惕性并未放松。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没有立刻答应。
沃克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可以。你先安心休养。海伦娜军医长会负责你的治疗。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再谈。”他看了一眼海伦娜，“确保她的安全，满足她的一切合理需求。”
“是，指挥官。”海伦娜应道。
沃克又深深看了林晚（零）一眼，转身离开了医疗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