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卿？”有人惊呼，“就是那个民国画竹很有名的陈墨卿？”
周老点点头，眼神发亮：“没错，我年轻时见过他的《风竹图》，落款的‘卿’字就是这么写的，最后一笔带个小勾，很特别。”
他又看向印章，虽然模糊，但能看出是方朱文印。“这印章的风格也对得上，陈墨卿常用这种细朱文，就是年代久了，朱砂渗进纸里，不太清楚了。”
肖景文听得心里直打鼓，既兴奋又紧张：“周老，您的意思是……这真是他的画？”
周老没直接回答，而是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墨迹。“你试试。”他抬头对肖景文说。
肖景文犹豫了一下，学着周老的样子碰了碰墨迹。指尖传来干涩的触感，不像新墨那样发黏。
“民国的松烟墨，干了之后是这种质感。”周老解释道，“现在的墨里加了胶，干了也发滑，不一样。”
他把放大镜移到石头的皴法上，看了足足有三分钟，忽然一拍桌子：“错不了！这是陈墨卿的真迹！”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真的假的？陈墨卿的画可不多见啊！”
“看着像普通旧货摊上淘来的，没想到是真迹？”
“这小伙子运气也太好了吧！”
肖景文的脸有点发烫，连忙说：“周老，您别开玩笑了，我就花了几百块买的……”
“几百块？”周老瞪了他一眼，“你捡着宝了都不知道！陈墨卿的画存世量少，这些年价格一直在涨，就这品相，最少值五万！”
五万！肖景文感觉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他本来以为能值几千块就不错了，没想到能到这个数。
“周老，您没看错吧？”他还是不敢相信。
“我吃这碗饭吃了五十年，”周老哼了一声，“看走眼过，但这次不会。你看这石头的用墨，浓淡层次分了七层，没十年以上的功夫画不出来，仿品最多分三层就不错了。”
他指着石头底部的阴影：“尤其这处，墨色淡得几乎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分量，这叫‘意到笔不到’，是陈墨卿的绝活。”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有人拿出手机拍照，说要回去查陈墨卿的资料。
周老把画小心地卷起来，递给肖景文：“小伙子，你这画是从哪弄来的？”
肖景文心里一紧，想起昨天摊主不耐烦的样子，要是说出来，说不定会被找上门。他含糊道：“就是偶然在一个旧货摊上看到的，觉得顺眼就买了，具体哪个摊记不清了。”
周老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古玩行的规矩他懂，不问来路是基本准则。“你运气真好，”他笑了笑，“这种漏可不是天天能捡着的。”
“是您眼光好，不然我拿着宝贝也认不出来。”肖景文连忙道谢，把画小心地放进硬纸筒。
“跟我客气什么。”周老摆摆手，“不过你得记住，古玩这东西，三分看眼力，七分靠缘分。你能遇上它，也是缘分。”
他顿了顿，又说：“这画好好收着，别受潮，也别总展开，宣纸脆，经不起折腾。要是想出手，找个靠谱的拍卖行，别被药了。”
“我记住了，谢谢您周老。”肖景文感激地说。他没想到周老不仅帮忙鉴定，还说得这么详细。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有人临走前还拍了拍肖景文的肩膀：“小伙子好福气。”
肖景文付了茶钱，想请周老再坐会儿，周老却说还有事要逛，两人便一起走出茶馆。
走到街口，周老停下脚步：“小伙子，你要是对古玩感兴趣，以后可以常来转转，多看看多学，慢慢就懂了。”
“我确实想多学学，”肖景文连忙说，“就是没人带，摸不着门道。”
周老笑了：“谁不是从新手过来的。我年轻时也打眼过，交了不少学费。”他从口袋里掏出递给肖景文，“这是我家地址，不远，小友，走进去过来坐坐，我那儿有几本鉴定的书，你可以拿去看。”
肖景文双手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个地址和电话，字是手写的，苍劲有力。“谢谢您周老，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周老拄着拐杖转身，“我这把年纪，就喜欢跟年轻人聊这些，免得把本事带进棺材里。”
不一会，来到周老家，是一个精致的小四合院，两人在院中花架下闲聊。
周老看着肖景文，眼里带着笑意：“小伙子，你这眼光可以啊。”
肖景文连忙摆手：“周老您过奖了，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全靠运气。”
“运气？”周老笑了，拐杖在地上轻轻敲了敲，“你以为古玩行的运气是随便来的？得先有胆子伸手，再有耐心蹲守，最后还得有魄力下手，这三样凑齐了，才能叫运气。”
他指着那幅字画：“就这画，扔在摊上没人要，多少人路过都瞅不一眼，就你停下来了，这本身就是本事。”
肖景文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真是新手，前天才第一次来古玩街，啥也不懂。”
“哦？第一次来就捡着这漏？”周老更惊讶了，随即又释然，“也好，白纸一张，没那么多歪门邪道的念头。”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忽然问道：“你对古玩真感兴趣？”
肖景文想了想，老实说：“以前没接触过，就是最近有点闲钱，想找点事做。昨天看着这画顺眼，就买了。”
“闲钱可不能乱花。”周老放下茶杯，语气认真起来，“古玩这行当，看着热闹，水深得很。今天让你捡着漏，明天可能就让你栽个大跟头。”
他指着那幅画：“就说这字画鉴定，不是光看新旧就行。”
“您给讲讲？”肖景文赶紧拿出手机，准备记笔记。
周老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不用记，听着就行。先看纸，你这画用的是夹江纸，民国年间四川那边产的，纤维粗，吸水性强，适合画写意。你再看这纸的包浆，摸着手感温润，是常年摩挲出来的，不是打蜡做旧的滑腻。”
他又指着墨迹：“再看墨，老墨是松烟做的，发黑发沉，对着光看泛紫光。新墨里掺了化工原料，看着亮，实则浮在纸面上。你这画上的墨，沉得下去，是好墨。”
肖景文凑近了些，果然看到墨迹深处隐隐有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