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全屋位于市郊的一栋独栋别墅，属于警方的一处安全据点。抵达时已是凌晨四点，整栋房子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赵志刚亲自为他们开门，脸色凝重：“两名俘虏在押送途中自尽了，氰化物胶囊，藏在牙齿里。”
林瑄和楚砚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种极端手段通常只有高度忠诚的死士或恐惧某种比死亡更可怕后果的人才会采用。
“专业组织。”楚砚简短评价，步入屋内。
别墅内部陈设简单但实用，防弹玻璃，加固门窗，以及一套完善的监控系统。赵志刚带他们熟悉环境，最后在书房停下。
“这里绝对安全，”赵志刚保证，“只有我和两位绝对可信的同事知道这个地点。而且...”他指了指书架后的暗门，“有紧急逃生通道，直通五百米外的车库。”
林瑄微微点头，目光却依然警惕地扫视着每个角落。经历了上次的背叛，她不再轻易相信任何所谓的“绝对安全”。
赵志刚离开后，两人终于有机会稍作休息。楚砚腹部的伤口因刚才的激烈行动而隐隐作痛，林瑄强迫他躺下，为他更换绷带。
“你需要真正的休息，”林瑄看着他苍白的脸，心疼地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楚砚握住她的手腕：“我们一起面对，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他的目光落在她依然平坦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他们未出世的孩子。这个认知让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林瑄点头，从随身携带的包中取出笔记本电脑：“趁现在，我要联系夜鹰，看看他查到了什么。”
加密连接建立后，夜鹰疲惫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
“你们俩真是给我找了不少活干，”他抱怨道，但眼神认真，“我查了所有宾客的背景，有几个有趣的发现。”
夜鹰共享了他的屏幕，显示出一系列数据和关系图。
“首先，楚琳那笔来路不明的钱，确实来自开曼群岛的那家空壳公司。但我追踪下去，发现最终资金来源是‘黑水国际’——一家私人军是公司，与卡尔有过合作。”
楚砚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但没说话。
“其次，你那位同事王磊，”夜鹰切换画面，“婚礼前一周，他的妻子账户收到一笔巨额汇款，来源同样是黑水国际的关联账户。而在他与你最后一次通话后，他确实联系了一个未登记号码，信号源在城东的工业区。”
林瑄感觉心脏沉了下去。两个可疑对象都与卡尔背后的组织有金钱往来，这绝非巧合。
“最后，你叔叔林建明...”夜鹰顿了顿，表情复杂，“他最近与几个东南亚商人来往密切，这些人表面做正当生意，但实际上与多个犯罪集团有联系。更重要的是，我截获了一段通讯，他在婚礼前一天向一个未知号码发送了宴会厅的平面图和安保部署。”
书房内一片死寂。三个最可疑的对象，每一个都有确凿的嫌疑证据。
“有确凿证据指向哪一个是‘夜莺’吗？”楚砚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夜鹰摇头：“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们三人都与对方组织有联系，但无法确定谁是直接向卡尔提供情报的内鬼。而且...”
他切换到一个新的界面，显示着一段加密信息。
“这是我昨晚截获的，来自一个一次性加密设备。内容是：‘猎物逃脱，计划b启动。夜莺保持静默，等待进一步指令。’”
林瑄皱眉：“这意味着内鬼还没有暴露，而且仍在活动。”
“没错，”夜鹰点头，“更麻烦的是，我追踪这个信号的发射位置，它来自...军区大院内部。”
楚砚猛地坐直身体，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林瑄连忙扶住他，眼中同样充满震惊。
军区大院是他们两家居住的高级住宅区，安保严密，居住的都是军方高层和家属。如果信号来自那里，意味着内鬼不仅是他们亲近的人，而且身份地位不低。
“能确定具体位置吗？”林瑄追问。
夜鹰摇头：“信号太短暂，只能锁定大致区域。但有趣的是，那个区域既包括楚砚父母家，也包括林瑄叔叔的住宅。”
线索再次指向那三个可疑对象——楚琳与楚砚父母同住，林建明有自己的独立住宅，而王磊虽然不住在那里，但当天下午他曾前往拜访一位长辈。
“一团乱麻。”楚砚揉着太阳穴，疲惫地说。
夜鹰叹了口气：“我建议你们小心行事。这个组织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庞大和精密。卡尔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结束通话后，书房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黑暗中切出一线光明。
“你怎么想？”林瑄轻声问。
楚砚凝视着那道逐渐变亮的光线，眼神复杂：“三个嫌疑人，每一个都有动机和能力。琳琳一直不满我选择这个危险的职业；王磊的妻子重病需要巨额医疗费；而你叔叔...”
“我叔叔从来不喜欢你，”林瑄接上，“他认为你把我带入了危险的生活。”
楚砚苦笑：“看来我们身边的人都不太看好我们的结合。”
林瑄握住他的手：“重要的是我们彼此信任。无论内鬼是谁，我们都会一起面对。”
上午九点，赵志刚再次来访，带来了早餐和最新消息。
“我们对两名死去的袭击者做了尸检和身份确认，”他将文件放在桌上，“他们是前特种部队成员，退役后加入了‘黑水国际’。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其中一人身上发现了这个。”
赵志刚拿出一个透明证据袋，里面装着一枚小巧的金属徽章——一只展翅的夜莺。
“夜莺...”林瑄低声重复这个代号。
“不仅仅是代号，”赵志刚表情严肃，“我们情报部门调查发现，‘夜莺’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内部的称号，指代潜伏在关键位织的内应。而且，可能有多个‘夜莺’同时活动。”
这个信息让情况更加复杂。可能不止一个内鬼，而是多个。
楚砚沉思片刻，突然问道：“卡尔呢？他开口了吗？”
赵志刚摇头：“更加诡异的是，今天凌晨，卡尔在高度戒备的牢房内中毒昏迷，目前正在抢救。下毒方式不明，仿佛有人能穿墙而过。”
一连串的消息让人窒息。对手的能力远超他们的预估，能够在警方严密看守下对卡尔下毒，这说明他们的渗透程度极深。
“我们有个计划，”楚砚突然说，“需要你的配合。”
他详细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他将假装因昨晚的袭击导致伤势恶化，被紧急送回医院重症监护。而林瑄则会表现出崩溃和脆弱，独自返回家中。
“我们要给内鬼一个以为我们分开、脆弱不堪的错觉，”楚砚解释，“当他们再次出手时，我们就能确定目标。”
赵志刚皱眉：“这太冒险了，尤其是对林瑄。如果内鬼决定先对她下手...”
“我能保护自己，”林瑄坚定地说，“而且只有这样，才能引出真正的‘夜莺’。”
经过激烈讨论，赵志刚最终同意了他们的计划，但坚持要在林瑄周围布置严密的保护网。
当天下午，楚砚被救护车紧急送回医院的消息不胫而走。而林瑄则“独自”回到了他们新婚的家中——一栋位于安静社区的小楼。
按照计划，林瑄表现出悲痛和疲惫的样子，谢绝了所有访客，只与极少数人保持联系。而在暗处，警方和技术团队对这座房子进行了全面布控，每一个进出通道都被严密监控。
第一天平静地过去。林瑄接到楚琳、王磊和林建明的慰问电话，每个人的语气都充满关切，听不出任何破绽。
夜晚降临，林瑄独自坐在黑暗中，手枪放在手边。她知道，如果内鬼要行动，很可能会选择这个时机——她独自一人，情绪脆弱，丈夫生命垂危。
深夜十一点，她的手机响起。是楚琳。
“嫂子，你还好吗？我真的很担心你。”楚琳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能过来陪你吗？”
林瑄的心沉了下去。楚琳的关心听起来如此真诚，如果是表演，那她的演技实在太好了。
“不用了，琳琳，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林瑄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哽咽而脆弱。
“可是...我就在你家门外。”楚琳说。
林瑄猛地站起身，轻轻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果然，楚琳的车停在街对面，车内灯光显示她确实在打电话。
这一刻，林瑄的心几乎停止跳动。难道内鬼真的是楚琳？
“让我上来吧，嫂子，”楚琳哀求道，“我一个人也很害怕。哥哥那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瑄犹豫了。这是抓住内鬼的绝佳机会，但如果是楚琳，楚砚将如何承受这种打击？
“好吧，”她最终说，“你上来吧。”
结束通话后，林瑄迅速通知了埋伏在周围的赵志刚团队，然后重新坐回沙发，等待门铃响起。
当楚琳进入屋内时，她的眼睛红肿，脸色苍白，手中还提着一个保温盒。
“我熬了汤，”她勉强笑了笑，“你肯定没好好吃饭。”
林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任何破绽。楚琳将汤放在厨房，然后回到客厅，不安地绞着手指。
“医生怎么说？哥哥他...”她哽咽着问。
“还在昏迷中，”林瑄按照剧本回答，“医生说如果今晚不能醒来，可能就...”
她故意留下悬念，观察楚琳的反应。
令人意外的是，楚琳突然崩溃大哭：“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那么任性，哥哥就不会...”
林瑄的心揪紧了：“琳琳，你在说什么？”
楚琳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几个月前，我因为投资失败欠了一大笔钱。那些人威胁要伤害爸爸妈妈...然后有人联系我，说可以帮我还债，只需要我提供一些关于哥哥的日常行踪...”
林瑄屏住呼吸，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答应了，”楚琳抽泣着，“但我不知道他们会伤害哥哥！他们只说需要掌握他的动向，我以为只是商业间谍之类的...直到婚礼那天，我看到卡尔闯进来，才明白我做了什么...”
她扑到林瑄腿边，抓住她的手臂：“嫂子，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害哥哥！我只是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瑄注视着痛哭流涕的楚琳，心中五味杂陈。她的坦白听起来真诚，与夜鹰查到的信息吻合——楚琳因财务问题被胁迫，提供了楚砚的日常行踪，但她可能确实不知道对方会发动致命袭击。
“那些人是谁？”林瑄轻声问。
楚琳摇头：“我不知道，他们通过加密通讯联系我，钱也是通过海外账户转来的。他们自称...自称‘夜莺’。”
林瑄的心猛地一跳。夜莺！楚琳承认与夜莺组织有联系，但她自称只是被迫提供信息的小角色。
就在这一刻，林瑄的手机收到一条加密信息，来自夜鹰：“紧急情况！王磊十分钟前试图进入医院楚砚的病房，被拦下后逃脱。他的手机信号显示正在向你所在位置移动！”
林瑄的瞳孔收缩。王磊？难道他才是主谋？
几乎同时，楚琳的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是...是他们。他们要我...要我现在动手...”
林瑄猛地站起，枪已握在手中：“动手做什么？”
楚琳颤抖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型注射器：“他们说要我给你注射这个...说这只是镇静剂，不会伤害你...但我不相信他们...”
突然，外面传来汽车急刹车的声音。林瑄冲到窗边，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屋外，王磊从驾驶座跳出，手中握着手枪。
“躲起来！”林瑄对楚琳喊道，同时向赵志刚发出行动信号。
门被猛地撞开，王磊站在门口，枪口对准林瑄。他的表情不再是平日里的温和，而是冷酷和决绝。
“放下枪，林瑄，”王磊冷冷地说，“我不想伤害你，但我需要你作为人质。”
林瑄稳稳地举着枪：“所以你就是‘夜莺’？”
王磊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夜莺？不，那只是个代号。我们有很多夜莺，楚琳是其中之一，你叔叔也是...当然，还有我。”
楚琳从藏身的沙发后站出来，泪流满面：“王大哥，为什么？你和哥哥是多年的战友...”
“战友？”王磊嗤笑，“他毁了我的职业生涯！那次中东任务，本来应该是我指挥，但他抢走了所有功劳！而后来，当我妻子需要钱治病时，他却拒绝帮我从应急基金中预支！”
他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所以当有人联系我，说可以给我足够的钱治好我妻子，还能让楚砚付出代价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林瑄冷静地注视着他：“卡尔也是你们安排的？”
“卡尔是个狂热的复仇者，完美的棋子。”王磊向前迈了一步，“现在，放下枪，林瑄。楚砚已经在我们控制之中，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话...”
就在这一刻，远处传来警笛声。王磊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警方来得这么快。
“看来我们的谈话要提前结束了。”他举枪瞄准，但林瑄比他更快。
枪声响起，王磊的手腕中弹，手枪掉落在地。他惨叫一声，捂住流血的手腕。
“警方已经包围了这里，”林瑄冷冷地说，“放弃吧，王磊。”
然而，王磊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以为你赢了？太天真了。”
他突然按下手中的一个按钮，整栋房子的灯光瞬间熄灭。在黑暗中，林瑄听到楚琳的尖叫声和挣扎声。
当应急灯亮起时，王磊和楚琳都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地上的一滩血迹和楚琳掉落的那支注射器。
林瑄冲出门外，只见赵志刚带着警员匆匆赶来。
“他们从后门逃走了，”赵志刚气喘吁吁地说，“有接应车辆，我们的人正在追击。”
林瑄站在寒冷的夜风中，手中紧紧握着那支注射器。真相终于浮出水面，但代价是如此惨重。
王磊是内鬼之一，但显然不是唯一的夜莺。而楚琳...她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同谋？她的坦白是真诚的悔过，还是精心设计的表演？
更重要的是，王磊声称楚砚已经在他们控制之中，这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事？
林瑄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感受着腹中生命的轻微悸动。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她都必须救回楚砚，保护他们的未来。
夜莺之影依然笼罩着他们，但黎明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