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杨大疤瘌望着身后垂头丧气的下属，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脸上难色尽显。
一场突如其来的山雨，将野狼寨的护卫们浇得透心凉，此刻他们正蜷缩在潮湿的岩石下，啃着干硬的饼子，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只有咀嚼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而金狼卫们却装备齐全，早早地搭起了帐篷，燃起了篝火，烤肉的香气混着酒香随风飘散，引得杨大疤瘌和一群野狼寨护卫们肚子里咕咕作响：娘的，怎么待遇这么天壤之别。
此刻雨停后，几个嚣张的金狼卫一边抠着牙缝里的肉丝，一边用北蛮语大声嘲弄着这帮落汤鸡般的野狼寨护卫，就像是在看小丑一般。
“他们已经向王庭证明了自己的英勇，有资格享受美酒佳肴。“莫德利看出了杨大疤瘌的不情愿，声音如死水般平淡：“你们还得用自己的刀去证明自己有饮酒吃肉的资格。”
杨大疤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狠狠一咬牙，转身面向下属，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大家跟着我，向殿下证明我们野狼寨的实力。”
只有寥寥数人出声回应，声音也是稀稀拉拉。
“怎么，你们忘了之前没有饭吃的日子了吗？”杨大疤瘌拉下脸，自己的下属竟然在瑟必面前给自己丢脸了，他只能狠声下令：“把少寨主带回来，殿下就可以让我们野狼寨从此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杨大疤瘌说完带头朝着前方追击，寨主带头，十几个野狼寨护卫互相对视一眼，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迈开脚步，借着月光，跟着自己的寨主向那山谷深处走去。
“嗯，我们这边会派出一队人马跟过去，现在就让飞雕回来吧，该让我那可爱的雕儿歇息了。”瑟必满意地点头，这位杨寨主还是识大体的，他终将成为北蛮王庭一条忠心的猎犬。
莫德利也满意的点头，对瑟必的心机表示认可，飞雕现在回来，必定会让已经困顿之极的胡狼儿等人放松警惕，放松警惕后再被杨大疤瘌抹黑袭击，或许能一击致胜。
“师父，所以说我北蛮大军南下，还是要以六关为主道，若是利用此等小道通行，李朝人设个埋伏，我们北蛮极易损兵折将。”瑟必正在向莫德利卖弄着自己的见解，突然间脸色突变。
一声凄厉的哀鸣划破夜空。瑟必和莫德利同时抬头，只见那只盘旋已久的飞雕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直直地向地面栽去。瑟必瞳孔骤缩，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什么时候胡狼儿那边也有射雕儿了？”
“这怎么可能？”在山谷下等候的陆嫣也是惊讶发声，在月光的照射下，她看见一直盘旋的飞雕突然哀鸣落地：“那胡狼儿竟然成功了！”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成功的！”
一旁的汪凝翠双手握拳，一脸兴奋，天下没有狼大人办不到的事。
陆嫣自主请缨留在山谷处，替胡狼儿等人牵马守候，任何人的劝阻都不听。
陆家后人，须为天机守候终身！
这是陆家先祖在《天机志》里面写的规矩，陆嫣时刻牢记着。
陆嫣不走，汪凝翠也不走，步佳欢无奈，这两位大爷哪一个身份都比自己尊贵，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留下四匹马，让她们等到胡狼儿后便快速追上队伍。
两个人影从山顶上快速下滑，矫健如猿猴，只需片刻，便来到了陆嫣和汪凝翠面前。
“你们怎么还在这，太危险了！”
胡狼儿将头发上的枯树枝随手拨开，刚才快速回撤的时候自己的发髻被山林草丛打乱，身上也沾满了枯树叶，形象极为不雅，但此刻胡狼儿顾不上这些，心里感动之余更好奇为何这两个人要留在此地等候。
“燕山猛兽多，没人看着，马儿极易受惊。”陆嫣随便编了个借口便忽悠过去，然后她看见红娘子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发髻散乱，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和疲惫，眉目间含春，更是在走路时微皱眉头，似乎身上带有隐伤。
“你们干什么了？”
“圣姑你没看到吗，我们射雕了啊。”胡狼儿不着痕迹地挡在红娘子面前，含糊地回答着陆嫣的问题，没办法，这个血莲教圣姑的眼睛太毒了。
胡狼儿刚在与红娘子缠绵时，因动作剧烈，导致作为帐篷的衣物一起抖动，于是，那张未啃完的肉饼也掉在了地上。
天上的雕儿闻到了肉味，再仔细观察着这两只蚂蚁在忘乎所以地干着某种事情，似乎已经忽视了自己的存在。
飞雕终于一点一点地下降了高度，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肉饼。
畜生终究是畜生，它没有预料到胡狼儿那坚强的意志力。
在盘旋着降低到足够高度后，已经到了弓箭的攻击距离了，飞雕见下方两只蚂蚁仍旧对自己毫无警觉，尤其是一只蚂蚁的手被另一只蚂蚁压住了。
飞雕终于放下戒备，不再盘旋，如同离弦之箭般直接冲向了地上的肉饼，它有足够地信心，在那只蚂蚁举起弓箭之前，自己早就叼着肉饼飞到了安全高度！
谁料到，两只蚂蚁竟然会突然分开，然后有只蚂蚁唰地举起手中的弓箭，对着自己发起了致命的一击！
飞雕大恐，急于拉升高度，但奈何箭矢已经带着死亡的呼啸声击中了自己的身躯。
飞雕，坠落！
陆嫣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胡狼儿，狐疑地看着浑身不自在的红娘子，突然伸手把红娘子拉到身前。
“啊！疼！”
红娘子一声惨呼，吓了所有人一跳。
尤其是胡狼儿，有种偷吃后被现场抓奸的惊恐感，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
“咦！”
陆嫣仔细查看，发现红娘子后脑有血迹，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怎么受伤了，后脑处都流血了。”
“哦，开始下山时太快，红姑姑摔了一跤，脑后着地了。”
胡狼儿揉了揉鼻子，快速造出了一个谎言，他不会忘了自己一脚踢开光溜溜的红姑姑时，红姑姑看自己那种奇怪的眼神，意思很明显：小狼儿吃抹干净后，怎么一脚把自己踹开了。
红娘子嗔怪着给了胡狼儿一个白眼，但还是红着脸承认了胡狼儿的谎言：“是的，怪我自己不小心。“
“没事，死不了，先上马吧。”
陆嫣掏出一个药包边给红娘子敷药边轻声嘱咐着，也很是奇怪，陆嫣对所有人都冷脸以对，唯独对红娘子能展现出姐姐般的温柔：“胡狼儿既然射雕成功，难保瑟必恼羞成怒之下，策马来追，我们快点上路吧。”
“嗯。”
在陆嫣面前，红娘子乖巧地像个小妹妹，她低头走向自己的战马，翻身一跃，下腹部传来的痛感让她忍不住眉头一皱。
“怎么了，还在疼？”
胡狼儿的关切意味深长，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没事，区区小伤，何足挂齿。”红娘子的回答也是充满着挑衅味道，红娘子用眼神告诉着胡狼儿：小狼儿，世界上还没有被牛耕坏的田地。
汪凝翠狐疑地看着这两人，她的鼻子很灵敏，刚才寒风吹过，她抽了抽鼻子，嗅到了空气中带着一股男女之间欢愉过后的味道。
这种味道，汪凝翠太熟悉了，常山怡红楼，常年被这种味道包围着。
雨中，山顶，皓月，飞雕，狼大人与红娘子.......
汪凝翠自嘲地笑了一声，没有人能在这种残酷地环境下还想着享受男女之间欢愉的，那肯定是自己多想了。
“殿下，深夜纵马追敌，不是智者所为，小心阴沟里翻船。”
莫德利紧紧拉住瑟必胯下马儿的缰绳，声音沉稳：“大雕被射落，可见胡狼儿那帮人中有极为善射者，若是埋伏在山林深处，给了殿下致命一击，那殿下的江山霸业将不复存在咦，望殿下三思！”
瑟必奋力想将缰绳从莫德利手中抢夺过来，奈何九牛二虎之力下，莫德利手中的缰绳仍旧纹丝不动 ，看着莫德利越来越深沉的眼光，狂怒的瑟必开始清醒过来。
“师父，你说的对，是我着相了。”
瑟必边说边看着莫德利的脸色，自己这位师父不仅是北蛮王庭的国师，更是自己父汗最信任的好友，父汗让他跟着自己，没准就是帮着父汗在考察自己的一举一动呢。
毕竟，北蛮王庭的合格汗位继承人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
“这样吧，师父，以防万一，我换成普通金狼卫的甲胄，大军缓慢向前开拔，明天中午之前追上他们。”瑟必看着莫德利的脸色变得舒缓，自己心情也轻松了起来：“有杨寨主在前方探路，这样我们的风险更小了。”
莫德利点点头，算是对瑟必建议的认可：“殿下，对这位野狼寨寨主，我们得让他丧失民心声望，让他只能靠着我们王庭才有活下去，等到他彻底变成一条狗后，我们才能放心使用。”
“师父，放心，小王我最爱养狗了。”
瑟必一声令下，整个骑兵队伍翻身上马，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追击，春雨初停，本就狭小的李家村商道更是泥泞不堪，马蹄踩下去，泥浆直没马腿，众人叫苦不迭。
“师父，若是我们追上了胡狼儿，那要怎么对待那个崔家世子？”
瑟必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杨大疤瘌告诉过他，崔家世子也跟着胡狼儿来到了野狼寨，若是自己这番贸贸然的行动，不小心伤了崔家世子，那崔家与北蛮之间的合作就会产生变数了。
“殿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听完莫德利的反问，瑟必不由地紧张起来：又是一场考试开始了。
“听杨寨主说过，崔家和崔世子都已知晓了龙鼎之运的秘密，如今崔家与野狼寨翻脸已成定局，我们倒没有必要这么急着和崔家刀兵相见，先让他们这群李朝人内部狗咬狗后，我们才可以趁虚而入，拿下中原轻而易举。”
瑟必紧张地看着莫德利，甚至连说话语气都轻了些：“所以这次抢夺那个红娘子，我们只需要步步紧逼即可，无需多造杀戮，断不会伤了那崔家世子。”
“很好。”莫德利脸上更是满意，然后一道眼光直刺瑟必的内心：“殿下是否在担心，担心我向大汗说你的不是？甚至认为我是被大汗派过来监视你的？”
“没有，师父多虑了。”
瑟必态度很是端正，内心确是狂震，没想到莫德利看透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嗯？”
莫德利的眉头紧皱，而后长叹一声：“殿下，我是国师，也是大汗的挚友，但我更是殿下你的授业恩师，我是看着你从小长到大的，你没有必要这么猜忌我。”
“师父，徒儿确实内心有点害怕。”瑟必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父汗可不只有我这一个儿子。”
听见瑟必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莫德利哈哈畅怀大笑起来，中气十足的笑声引得周围的金狼卫纷纷侧目。
“瑟必，你记住，北蛮的王子虽然多，但是能实现大汗统一天下梦想的却只能是你了，你放心，很多事情现在你还不了解，以后为师会慢慢告诉你的。”
“对了，你拿住了那个女娃娃，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当着胡狼儿的面，给他人生最大的羞辱，回报他对我的多次羞辱。”提起红娘子，瑟必浑身发热，他再次幻想起红娘子在他身下哀嚎哭泣的迤逦场景。
“嗯？”
莫德利那深邃的眼神再次让瑟必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师父，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父汗都说过，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打败杀死敌人，让他们的亲人哀嚎流泪，将他们的妻女拖进自己的帐篷。”瑟必有点不明白，难道自己答错了这道题？
“殿下，记住，狼群里只有头狼才能优先享受和分配美食。”莫德利看着天上的皓月，语气平淡，却让瑟必彻底醒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