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昀的心本该是被喜悦填满的,可此刻,心却似放入炽火中来回翻滚,每一寸肌理都被灼得发疼,连呼吸都带着滚烫的滞涩。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指尖泛白,藏在袖中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筋,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几分淡然,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原本的温润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霾笼罩,像极了此刻天边沉沉压下的乌云。
“凌族圣子?”言任迟疑喊出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盯着昀的侧脸,试图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轮廓里,找出与传说中凌族圣子相符的痕迹。
记忆中,凌族覆灭已有十余年,当年那场血洗山河的浩劫,几乎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震颤,凌族上下三百余口,无一幸免,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都未能逃过一劫,更别提被视作凌族命脉的毒蛊人圣子。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无部落之人。”言任此刻笃定地说,语气里褪去了先前的迟疑,多了几分锐利的笃定。
他往前踏出一步,目光如炬,紧紧锁在昀的身上,仿佛要将他的伪装层层剥开,看清他真实的模样。
“凌族圣子,原该是凌族毒蛊人培育最成功的一个,后凌族全被灭门无一生还,这最成功的毒蛊人还未被培育出来。”言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或许是因为真相太过震撼,或许是因为眼前之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当年那场浩劫的颠覆,“你还活着。”
最后三个字,言任说得极轻,却像三块重石,狠狠砸在昀的心上,将他强行压下的过往,砸得支离破碎,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带着血与火的灼热,将他整个人淹没。
昀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言任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挣扎,有不甘,还有一丝被戳破伪装后的狼狈。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岩浆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言任闻言,瞳孔微微一缩,昀的默认,无疑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置身于万年冰窟还要冰冷。凌族毒蛊人,是修真界人人闻之色变的存在。
凌族擅长以蛊养人,以毒炼体,培育出的毒蛊人,不仅体质远超常人,修炼速度更是一日千里,且体内藏有奇毒,触之即死,一旦失控,便是毁天灭地的存在。
当年凌族之所以会被灭门,便是因为其他宗门忌惮凌族毒蛊人的力量,担心他们日后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于是暗中勾结,联手对凌族发动了突袭。
“当年,凌族覆灭的真相,真的是各宗门联手绞杀吗?”言任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看着昀,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当年的传闻,众说纷纭,有人说凌族是因为修炼邪术,遭到了天谴;也有人说,是凌族内部发生内乱,自相残杀而亡;而流传最广的,便是各宗门联手绞杀的说法。可言任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凌族虽强,却素来与世无争,从未主动招惹过其他宗门,怎么会突然遭到如此灭顶之灾。
昀的眼眸微微一暗,脸上的淡然终于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恨意,那恨意如同地狱里的业火,几乎要从他的眼眸里燃烧出来。“天谴?内乱?”他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悲凉,“不过是那些伪君子为自己的贪婪与残忍找的借口罢了。”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层层时空,看到了十余年那那场惨烈的浩劫。“当年,凌族无意间得到了一本上古秘典,秘典中记载了一种可以提升整个族群修为的方法,却也因此引来了杀身之祸。各宗门得知消息后,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早已勾结在一起,他们以凌族修炼邪术为由,对凌族发动了突袭。”
“那一夜,火光冲天,血流成河。”昀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的腥气,“凌族弟子虽强,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且个个都抱着必胜的决心,不择手段。我的族人,有的被活活烧死,有的被乱剑砍伤,有的被下毒毒杀,三百余口,无一幸免。”
说到这里,昀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眼眶泛红,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是凌族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当年那场浩劫中,最无辜的受害者。当年他年仅八岁,本是凌族最受宠的圣子,也是毒蛊人培育计划中最成功的一个,只差最后一步,便可彻底觉醒体内的蛊毒之力,成为凌族真正的守护者。可就在那最后一步即将完成之际,灾难降临了。
“我还记得,那一夜,我娘将我藏在密室的暗格里,她抱着我,一遍遍地告诉我,要好好活着,要为族人报仇。”昀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为了掩护我,主动引开了那些追杀者,最后,被他们活活打死在我的面前。我亲眼看着她倒在血泊里,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失去光彩,却什么也做不了。”
言任静静地听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很不好受。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竟然有着如此悲惨的过往。那些被尘封的血与泪,那些深入骨髓的恨意,让他不由得对昀多了几分同情与敬佩。
“后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言任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他知道,这些过往对于昀来说,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每一次提及,都像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昀缓缓收回目光,落在言任的脸上,眼神里的恨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疲惫与落寞。“密室的暗格很隐蔽,那些人搜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我。等他们走后,我才从暗格里爬出来。那一刻,整个凌族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族人的尸体,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烧焦味,那场景,比地狱还要恐怖。”
“我不敢停留,只能一路逃亡,不敢相信任何人,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这些年来,我隐姓埋名,装作无部落之人,四处漂泊,一边修炼,一边寻找当年参与灭门惨案的凶手,只为有朝一日,能为族人报仇雪恨。”
言任看着昀,心里五味杂陈。他能想象到,这些年来,昀一个人是如何在孤独与仇恨中度过的,他承受了太多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与磨难。“那你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追查当年的凶手吗?”言任问道。
昀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坚定:“没错。这些年来,我走遍了修真界的各个角落,查遍了当年参与灭门惨案的每一个宗门,终于让我查到了一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