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尽头，光线被转角墙壁生硬地截断，投下一片浓郁的暗影。
尚若临就站在那片暗影里，身形被完全吞没。
他听完了。
从乔之远近乎哀求的质问，到秋水冷静而疏离的回应，一字不落。
他原本只是担心乔之远被逼到绝路，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甚至是伤害秋水。
毕竟在过往的某些循环里，乔之远一直想要置他于死地，而如今，他和秋水重新在一起了。
尚若临没想到，他撞上的竟是一场“迟来”的告白。
脚步声渐近，秋水转过弯，一眼就看到了尚若临。
秋水并不惊讶，只是冲他微微挑了下眉，仿佛在问：都听见了？
尚若临没说话，只是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两人沉默地穿过漫长的走廊，高跟鞋与皮鞋的跫音在空旷的环境里交错回响，形成一种独特的旋律。
直到走出医院大门，重新被城市的喧嚣包裹，尚若临才忽然开了口，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认真地自我检讨。
“秋，我觉得我需要反思一下。”
秋水侧头看他，微风吹起她几缕发丝，拂过脸颊，有些痒。
她伸手将头发别到耳后，“反思什么？”
“我的表白次数。”尚若临的表情一本正经。
“好像还没有乔之远多。你说，你会不会在意这个？”
秋水先是一怔，随即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
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狡黠的揶揄。
“好像是耶，每一次循环乔之远几乎都会向我表白。”
“不过嘛，那只能说明尚先生你好命，天生招人喜欢，根本用不着费力去表白，我就喜欢你~”
尚若临的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伸出手，理所当然地牵住了秋水的手，十指紧扣。
掌心的温度熨帖而安稳。
这次循环，即将走到它的终点。
他们没有再去处理那些纷繁复杂的人和事，而是选择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那样，过完这所剩无几的时光。
尚若临开车带着秋水去了附近最大的生鲜超市。
明亮的灯光下，人声鼎沸，充满了生活最本真的烟火气。
尚若临推着购物车，秋水在他身侧，时而踮起脚尖从高处的货架拿下一罐她喜欢的果酱，时而又因为选哪一种口味的酸奶而陷入短暂的纠结。
尚若临的视线几乎没离开过她。
她看商品，他看她。
购物车里很快堆满了各种食材，有她爱吃的澳洲牛排、挪威三文鱼，也有他清楚记得她提过一次的，某种很小众的菌菇。
他记得她所有不经意的喜好。
回到尚若临的私密公寓，秋水再次感慨，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这里和想象中财阀继承人的住所完全不同。
没有过分的奢华与冰冷的极简，反而处处透着温暖和人情味。
开放式的厨房宽敞明亮，厨具一应俱全。
秋水抱着手臂，斜倚在厨房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尚若临解开衬衫袖扣，将袖子挽到小臂，系上了一条……和他气质极度不符的卡通猫咪图案的围裙。
她没忍住，拿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了下来。
尚若临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
“想留作纪念？”
“不，”秋水晃了晃手机，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留着以后吵架了威胁你。”
他低声笑了，转过身，熟练地处理起食材。
刀刃与砧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牛排下锅时发出“滋啦”的爆鸣，浓郁的黄油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秋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翻动着锅里的食物，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任何一次循环里那个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尚氏继承人，都要来得更真实，也更让她心动。
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很快准备就绪。
烛光摇曳，映着彼此的脸庞。
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
他们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气氛轻松而惬意。
这顿饭，仿佛偷来了不属于他们的安宁时光。
饭后，两人倒了两杯红酒，沿着公寓内的楼梯，走上了天台。
夜风格外温柔，带着一丝凉意。
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下方，只剩下头顶一片静谧的星空。
没有了光污染的干扰，星星显得格外清晰明亮。
秋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轻轻靠在尚若临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和沉稳的心跳。
她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深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漂亮的痕迹。
“若临。”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一个期待了很久的问题。
“你说，到了华国时间的午夜十二点，会发生什么？”
尚若临侧过头，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发顶，他能闻到她身上清雅的香气。
他笑着反问：“你的那个系统，没告诉过你这些？”
秋水摇了摇头，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俏皮的抱怨。
“它这个时间已经下班了，指望不上。”
“再说了，我除了每次循环开始的时候需要听它发布一下‘任务指引’，其余时间基本不跟它拉呱儿。”
她抿了一口红酒，酒液的醇香在舌尖散开。
她仰头看着那片深邃的夜幕，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坦然。
“若临，这是我的人生，不是系统的人生。”
“如果循环是我的宿命，那我愿意接受这一切。一次又一次地重来，或许正好可以让我去探求生命的本质，不是吗？”
尚若临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臂，将她更紧地揽入怀中，低头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了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有些话，无需言说。
他懂她，一如她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