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光线晦暗，只有戮渊剑吞噬零星残息时散发的暗红微光，以及璃月身上淡淡的紫色魔辉照亮前路。
顾玄走在前面，神识警惕地扫过每一寸岩壁和转角，戮渊剑不时传来轻微的指引波动。
璃月紧紧跟在他身后，几乎踩着他的影子。
她的目光绝大部分时间都落在顾玄背上，偶尔扫向周围时，紫眸中也只有全然的漠然，仿佛除了顾玄，这遗迹里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又吞噬掉一团拳头大小的暗红气旋后，戮渊剑传来“满足”的意念，短时间内不再需要吸收。
顾玄收起剑，看了一眼身旁亦步亦趋的璃月，决定开始尝试。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
璃月立刻也跟着停下，仰起小脸，带着询问和依恋望着他。
“璃月，”顾玄声音平稳，“我们休息一下。”
“好呀，哥哥累了？”璃月立刻点头，很自然地就想挨着他坐下。
顾玄却微微侧身，指向旁边一块相对平整、但离他有两三步远的黑色石头：
“你去那里坐。”
璃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紫眸中迅速泛起水雾和不解：“哥哥……璃月想和哥哥坐一起……”
“不行。”顾玄语气平静，却不容商量:
“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间，璃月也是，你坐在那里，我坐在这里，我们一样在休息，一样在一起。”
“可是……”璃月的嘴唇微微颤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残破的裙角，“离哥哥好远……璃月害怕……”
“怕什么？”顾玄看着她，“这里没有黑暗，也没有那些讨厌的东西了。哥哥就在你旁边看着。”
璃月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她看看顾玄指向的石块，又看看顾玄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脸，最终还是挪动着脚步，慢吞吞地走到那块石头旁，委委屈屈地坐下了。
坐下后，她立刻扭过头，紫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玄，仿佛他是随时会消失的幻影。
顾玄心中微叹，知道这事急不得。
他没立刻坐下，而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之前在魔族集市买的、造型简单但做工还算精巧的紫色水晶小坠子——当初买下，只是觉得这颜色或许对魔族修炼有点用，此刻却派上了用场。
他走到璃月面前，蹲下身，将小坠子递给她：“给，坐好了就有奖励。这个送给你。”
璃月的注意力瞬间被那闪着微光的紫色水晶吸引，眼中的委屈消散了大半。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坠子，捧在手心，紫眸亮晶晶的：“给……给璃月的？”
“嗯，给你的。”顾玄点头，“但是有条件的。以后哥哥让你坐在旁边，或者让你暂时待在安全的地方，你要听话。像刚才那样，就很好。明白吗？”
璃月似懂非懂，但“听话”和“奖励”的联系她明白了。
她用力点头，将坠子紧紧攥在手心，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璃月听话！哥哥给璃月礼物！”
“好。”顾玄这才走回自己选的位置坐下，闭目调息，实则分出一缕心神留意着璃月的动静。
璃月果然安分了许多，虽然目光依旧黏在他身上，但不再试图立刻凑过来。
她低着头，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枚紫色水晶坠子，偶尔偷偷抬眼看看顾玄，发现他还在，便又安心地低下头。
休息了片刻，顾玄起身：“走吧，继续。”
璃月立刻站起来，很自然地又想靠过来抓住他的衣角。
顾玄再次侧身避开，看着她：“璃月，自己走。跟在我后面，不要贴太近，保持……嗯，三步距离。”他比划了一下。
璃月的小脸又垮了下来，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水晶坠子：“三步……好远……”
“不远，我能看到你，你也能看到我。”顾玄语气放缓，“你试试看。如果做得好，等出去了，哥哥再给你找更好的礼物。”
“更好的……”璃月眼中闪过挣扎，最终还是对“哥哥的奖励”的渴望占了上风。
她乖乖地点点头，向后退了两小步，站定，眼巴巴地望着顾玄。
顾玄转身，开始前行，步伐刻意放慢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璃月果然跟在他身后大约三步的位置，不近不远。
她的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仿佛在努力控制着距离。
走了一段，通道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
顾玄停下，观察两条路的气息。
左边一条寂灭波动更明显，但隐隐有危险感；右边一条气息平缓，似乎通向遗迹更边缘的区域。
他正在权衡，身后的璃月已经小声开口：“哥哥，左边……有讨厌的味道多一点，但里面……好像有个小房间，有亮亮的东西。右边……没什么，就是出去的路。”
顾玄看了她一眼，合体境的神识感应果然敏锐。
他选择相信璃月的判断，走向左边通道。
这条通道比之前狭窄，岩壁湿滑，残留的妖魔之气也浓了些。
戮渊剑再次传来渴望，顾玄一边走，一边挥剑将沿途飘散的零星残息吸入剑中。
就在他专注吸收一团稍大的残息，稍微靠近岩壁时，身后的璃月脚步突然加快，瞬间就突破了“三步”的距离，几乎贴到他身后，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哥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这里……墙壁里……有东西在动！”
顾玄心中警觉骤升，立刻收剑后退，同时破妄真意凝聚于双眼，看向璃月所指的岩壁。
只见那看似普通的黑色岩壁上，隐隐有数道极其细微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正悄无声息地朝着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延伸，散发出一股阴冷污秽的气息，与寂灭残息不同，更像是此地滋生的某种邪秽。
若非璃月提醒，他仓促间未必能立刻发现。
这邪秽气息隐蔽，且似乎对生灵气血有极强的侵蚀性。
“退后。”顾玄将璃月挡在身后，戮渊剑上暗红光芒流转，一剑斩向那片岩壁。
剑光过处，暗红纹路发出“滋滋”惨叫，迅速萎缩消失，连带那片岩壁也被削下一层，露出后面空洞洞的、布满恶心粘液的小坑，里面残留着几缕溃散的污秽气息。
危机解除。
顾玄收起剑，转身看向抓着他衣袖、脸色有些发白的璃月。
璃月见他看过来，立刻松开手，向后小退了一步，低下头，声音小小的：“对不起，哥哥……璃月……璃月没保持距离……”
顾玄看着她这副知道自己“犯错”、小心翼翼认错的样子，心中那根弦稍稍松了一些。
刚才确实是多亏了她。
“刚才情况特殊，你做得对。”顾玄的声音温和了些许，“看到有危险，提醒哥哥是对的。不过，下次可以不用靠这么近，站在安全的地方告诉哥哥就好。”
璃月抬起头，紫眸中泛起亮光：“璃月……做得对？”
“嗯，做得对。”顾玄肯定道，“保护自己是第一位的。在安全的情况下帮助哥哥，是对的。”
璃月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用力点头：“嗯！璃月记住了！”
顾玄看着她重新变得明亮的眼睛，心中暗忖：调教之路漫长，但至少，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让她明白“界限”和“安全”，比单纯的限制更重要。
这魔女的占有欲，或许可以尝试引导向更“正常”的守护与依赖。
“走吧，去看看你说的‘亮亮的东西’。”
顾玄转身，继续前行。
这一次，璃月跟在他身后，步伐似乎轻快了一些，虽然目光依旧不离他，但那目光里，除了依赖，似乎多了一丝被认可后的开心，以及……一丝努力想要做得更好的认真。
顾玄的神识隐约感觉到，身后三步外的那个强大存在，其混乱而执拗的意识中，正有一粒名为“规则”和“正向反馈”的种子，被他悄然种下。
至于能否生根发芽，抑制那过度的病态，还需时间和更多耐心。
但至少，方向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