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茗第一时间没有回应，她观察着对方。
洛雯比她高一点点，大概一米七二左右，穿着一件简单的米白色棉麻长裙，外面套了一件浅灰色的薄开衫。
她是那种让人一眼看去就会觉得舒服的长相。
眉眼弯弯，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右眼下方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恬静的气质。
伍茗的印象里没有这个人，但对方主动搭话，按照社交礼仪，她应该回应。
“你好。”
少女没有去握对方伸出的手。
洛雯也不尴尬，十分自然的将手收回，她的视线投到了前面的摊子上。
“这个小吃看起来很有意思。”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之前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也见过类似的，不过那边的馅料是莲蓉的。”
伍茗“嗯”了一声。
她不太确定应该怎么回应这种闲聊式的开场。
按照“社交准则”，这种时候应该顺着对方的话题继续说下去，但伍茗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本地人吗？”
洛雯又问，语气很随意，像是真的只是好奇。
“不是。”
伍茗简短地回答。
“我也不是。”
洛雯笑了笑。
“我是来旅行的，已经在b市待了快一周了，这座城市很有意思。”
队伍又往前挪了一步。
前面的大妈终于谈妥了价格，摊主开始往袋子里装麻团。
伍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她的视线落在前面那个正在被装袋的麻团上，金黄色的外皮上沾满了芝麻。
看起来确实很好吃。
“对了，我刚才说我们见过一面。”
洛雯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还记得吗？大概是一周前，在A市的时候。”
A市？
伍茗的思绪停顿了一下。
大概一周前，她在A市做了什么？
复习，考试，发呆，去接了贝拉……
伍茗努力回忆，但没有任何关于眼前这个女人的印象。
“不记得了。”
少女诚实地回答。
“也是，那次确实很匆忙。”
对方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或尴尬，她的语气依旧温和。
“是在一个路口，有个小孩差点被车撞到，我的朋友帮忙拦了一下。”
“当时你就站在旁边，穿着黑色的卫衣，背着书包。”
伍茗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那天她去城南客站接贝拉，看到一个小孩冲到马路上，然后有人把他拉了回来。
她当时只是站在原地，等红绿灯变了才继续走。
然后——
城南客站就爆炸了。
“哦。”
伍茗应了一声。
“我记得那件事。”
“我当时就注意到你了。”洛雯说。
“因为你的反应很特别。”
特别？
伍茗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她当时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
“大部分人看到那种情况，都会惊讶，或者上去帮忙。”
洛雯解释道，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像是在回忆。
“但你只是站在那里，很平静地看着。”
“我当时就想，这个女孩一定经历过很多事情，才能在那种情况下保持这么冷静。”
伍茗眨了眨眼。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评价。
在她的认知里，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场景，她没有参与的必要，所以就没有动。
“你想多了。”
少女最后说。
“我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是吗？不知道怎么做啊……”
洛雯笑了笑，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能在b市再次遇到你，真的是很巧。”
队伍又往前挪了一步，现在轮到伍茗前面的那个人了。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他点了五个麻团，摊主正在往油锅里捞。
“你也是来旅行的吗？”
洛雯又问。
“不是。”
伍茗摇了摇头。
“工作。”
“那这个是你的工作服？”
洛雯的视线在她身上那套蓝色电工服上扫过。
“对。”
伍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有点脏了。
“嗯……很少看到有女孩子会做这样的工作，很辛苦吧？”
辛苦吗？
伍茗回忆了一下。
今天的任务是陪同，潜入，打晕了两个人，然后攀爬墙壁，最后跳楼。
和以前的任务比起来，强度不大。
“还好。”
“你很能干。”洛雯由衷地赞叹道。
伍茗没有回应。
队伍又往前挪了一步，现在她排在第一个了。
“要几个？”摊主头也不抬地问。
伍茗看着油锅里翻滚的麻团，又想了想黎栖庭的要求。
“两个。”
她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再要两个。”
她自己也想吃。
“好嘞，四个打包是吧？”
摊主手脚麻利地用漏勺捞出四个滚烫的麻团，放进一个纸袋里。
“一共八块。”
伍茗拿出手机，准备扫码。
一只白皙的手先一步伸了过来，手机屏幕上是已经支付成功的界面。
是洛雯。
“我请你吧，”洛雯微笑着说，“就当是交个朋友。”
伍茗看着她，眨了眨眼。
“快拿着吧，不然要凉了。”
少女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个纸袋。
“谢谢。”
“不客气。”
洛雯自己又要了两个，她转过头，温和的问她：“你这是要带回去给朋友吃吗？”
“给老板。”
“老板？”对方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好奇，“你的老板听起来很特别，还会让员工出来买小吃。”
伍茗点了点头。
确实很特别。
会脸红，会害怕小孩，还会让她买麻团。
洛雯接过摊主递来的纸袋，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一旁，轻轻吹了吹袋子里冒出的热气。
“趁热吃最好。”
她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麻团，小心地咬了一口。
金黄色的外皮被咬开，露出里面的馅料，还冒着丝丝热气。
“嗯，很香。”
洛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她用手背轻轻擦了擦嘴角。
“豆沙馅的，甜度刚刚好。”
伍茗看着她，也从自己的纸袋里拿出一个。
麻团还很烫，她捏着边缘，等了几秒才咬下去。
外皮确实很酥脆，里面的豆沙馅温热绵软，透着芝麻的香气。
味道不错。
少女又咬了一口，这次咬得大了些，嘴角沾上了点芝麻。
“好吃吗？”
“嗯。”
伍茗点头。
老城区的下午很热闹。
卖菜的大妈推着小推车从巷子里出来，车上堆满了青菜和萝卜。
修鞋的老师傅坐在路边的小板凳上，低着头给一双旧皮鞋换鞋底。
几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嬉笑着跑过，手里拿着刚买的冰棍。
“这种地方，总是让人觉得很放松。”
洛雯的声音很轻。
“没有那么多规矩，也没有那么多压力。”
“大家都只是在过自己的日子。”
伍茗没有接话。
她不太理解“放松”是什么感觉。
对她来说，这里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
都是人，都是建筑，都是需要观察和记忆的环境。
“对了。”
洛雯突然转过头。
“我刚才说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吗？”
“就是那个小孩差点被车撞的事。”
“记得。”
伍茗回答。
洛雯轻笑着。
“当时啊…我的朋友，真的很让人意外。”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
“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那对黑眸一眨不眨的望着伍茗。
女人语气温和。
——“一个曾经以杀人为生的人，居然会做那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