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莺的声音突然变得冷了一些,“那就证明,他不但不是贵人,反而是个祸害。到时我打死他,也不为过。”
国舅后背发凉。
他看着乔莺那张脸,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你是认真的?”他试探着问。
乔莺点头:“再认真不过。”她转向沈柔,“沈柔妹妹可否做个见证?我今日在此立誓,如果收养宋淮舟后三个月内,我的体重没有减轻,便亲手了结这个祸害!”
沈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点头:“好,我作证。”
国舅心中狂喜。
他早已失去生育能力,宋淮舟是他唯一的血脉。
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把儿子接到身边,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如今乔莺主动提出收养,简直是天赐良机!
但他表面上仍维持着犹豫的模样:“夫人,这未免太过儿戏。仅凭一个游方道士的话,就要收养别家孩子……”
“老爷是不同意?”乔莺挑眉,“还是说,老爷怕我收养淮舟后真的瘦下来,证明这些年我的肥胖另有原因?”
国舅脸色微变,连忙道:“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是希望你好起来的。”
一旁看戏的宋卿棠忽然开口:“我听说书先生说,有些人命中带福,真的能旺身边的人呢!说不定淮舟哥哥真是夫人的贵人。”
沈柔也道:“既然嫂子有这个心意,为何不试一试?如果真有效果,岂不是皆大欢喜?”
国舅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依夫人的意思吧。只是不知靖安侯那边……”
“靖安侯那边,我去说。”沈柔立刻接话,“清漪既成了侯爷的妾室,淮舟在府中的地位反而尴尬。如果能过继到国舅府,对他未尝不是好事。”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乔莺脸上挂着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她当然知道国舅为何会同意。
他早已不能人道,宋淮舟是他唯一的香火。
如今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把儿子接回府中,他求之不得。
而她,就是要利用这一点,把杀子仇人放在眼皮底下,慢慢折磨。
“那就这么说定了。”乔莺柔声道,“明日,我就派人去接淮舟过来。”
国舅点头,看着乔莺那张脸,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安。
乔莺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快得让人生疑。
但,他宁愿相信这是上天赐予自己的机会。
“我这就去安排。”国舅说着,匆匆离去,生怕乔莺反悔。
宋卿棠悄悄打量着乔莺,心中暗叹:
【乔莺这招真是高明。表面上是要验证宋淮舟是否是她的贵人,实则是要亲手报复杀子仇人。如果她收养宋淮舟后真的瘦了,就证明国舅确实一直在给她下药;如果没瘦,她就有理由处置宋淮舟。无论如何,她都赢了。】
乔莺听不见宋卿棠的心声,但她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她转向宋卿棠,微微一笑:“棠儿今日帮了我的大忙。”
宋卿棠装作天真的模样:“棠儿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希望淮舟哥哥真是夫人的贵人,让夫人早日康复。”
乔莺伸手轻抚宋卿棠的头发,柔声道:“好,那我就借你的吉言了。”
送走沈柔和宋卿棠母女后,乔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唤来心腹丫鬟:“去告诉李大夫,从今日起,我所有的饮食都要经过他的检查。特别是……”她顿了顿,“国舅送来的任何东西。”
“是,夫人。”
当晚,国舅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心情复杂。
宋淮舟可以名正言顺地住进国舅府,将来继承家业。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老爷在担心什么?”贴身侍卫低声问。
国舅停下脚步:“夫人今日太过反常。我总觉得,她似乎知道了什么。”
侍卫沉吟道:“即便如此,夫人主动提出收养公子,对老爷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公子进了府,将来一切还不都是老爷说了算?”
国舅点头:“说得对。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为防万一,从明日起,停掉夫人饮食中的药。”
侍卫惊讶:“老爷的意思是……”
“如果她真的瘦了,就可以归功于淮舟。”国舅冷笑,“这样她就没有理由赶淮舟走了。”
“可如果夫人瘦下来后,追查之前肥胖的原因,又该怎么办呢?”
国舅摆手:“到时木已成舟,淮舟已是国舅府的养子,她还能怎么样?再说,她无凭无据,能奈我何?”
侍卫点头称是。
国舅走到窗前,望着西院的方向,喃喃自语:“乔莺啊乔莺,不管你打什么主意,这次我都赢定了。”
西院中,乔莺也在部署下一步计划。
她唤来陪嫁过来的老嬷嬷,低声吩咐:“明日宋淮舟进府后,将他安排在离我最近的厢房。派两个可靠的人日夜盯着他,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老奴明白。”嬷嬷应道,犹豫片刻又问,“夫人真要收养那孩子?他可是私生子!”
乔莺眼中闪过一抹狠毒:“正是因为他是什么人,我才要把他放在身边。”她冷笑,“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更要让那个负心人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生血脉受苦。”
嬷嬷心疼地看着乔莺:“夫人受苦了。”
乔莺摇头,眼神十分坚定:“从今日起,我不会再任人摆布。你去准备吧,明日,好戏就要开场了。”
嬷嬷行礼退下。
乔莺独自坐在窗前,望着明月,手中紧紧攥着一块玉佩。
那是明哥儿生前最喜爱的玩物。
“明哥儿,娘亲一定会为你报仇。”她轻声呢喃,眼角一滴泪悄悄滑落。
……
沈柔领着宋卿棠向乔莺告辞,母女二人一前一后走出花厅。
来到廊下,沈柔忽然放慢了脚步,像是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嫂子留步。”
“说来也怪,我越看淮舟那孩子,越觉得他眉眼间有几分像国舅爷呢。”
乔莺正要转身,闻言脚步一顿。
沈柔继续道:“清漪当年说是被匪徒侮辱才有了身孕,可如今想来,那番说辞漏洞百出。一个弱女子遭遇那种祸事,竟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连点皮肉伤都没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乔莺瞬间苍白的脸:“而且我隐约记得,那段时间国舅爷常来靖安侯府做客,说是与我家老爷商议朝政。现在想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乔莺扶着门框的手指微微发抖,却强装镇定:“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些陈年旧事,觉得有些蹊跷罢了。”沈柔轻笑一声,“如果淮舟那孩子的生父不是匪徒,而是什么权贵人物,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不是吗?”
说完,她不再多言,拉着宋卿棠转身离去。
乔莺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一切线索在乔莺脑中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让她心寒的结论。
宋淮舟,很可能是国舅与沈清漪的私生子!
所以,国舅才会包庇杀害明哥儿的凶手,所以才会冒险为他铺路进大华学堂,所以才会……
乔莺扶着门框的手紧紧攥起。
好,好得很!她的好夫君,不仅与人有私情,生了私生子,还纵容这个私生子害死了他们的嫡子!
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乔莺反而笑了。
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她不义。
如果这一切查证属实,她一定要让国舅和那对母子死无葬身之地!
出了国舅府,沈柔只觉得浑身轻松。
她不必再为那对母子操心了。
“棠儿,今日娘亲带你去逛街!”沈柔牵起女儿的手,脸上是许久未见的明媚笑容,“想要什么尽管说,娘亲都买给你!”
宋卿棠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娘亲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沈柔捏捏女儿的脸蛋:“因为从今往后,咱们不必再为不相干的人烦心了。那些原本要花在别人身上的银子,不如花在自己女儿身上!”
母女二人先去了京城最有名的绸缎庄。
沈柔大手一挥,将最新到的江南云锦、蜀绣苏缎各要了十匹,全是宋卿棠这个年纪小姑娘穿的鲜亮颜色。
“娘亲,这太贵重了……”宋卿棠看着伙计忙前忙后地打包,小声说道。
“贵重什么?”沈柔不以为然,“这些料子原本就是要给人做衣裳的,不给你穿,难道留给那些不相干的外人?”
接着她们又去了珠宝阁。沈柔给女儿选了一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又买了一对翡翠镯子,一对珍珠耳坠。
“夫人真是疼女儿,”掌柜的笑着奉承,“这套头面是宫里最新的样式,整个京城就这一套呢!”
沈柔满意地点头:“包起来。”
从珠宝阁出来,她们又逛了胭脂水粉铺,文具书店,甚至还去看了些稀奇古怪的海外来的玩物。
但凡宋卿棠多看一眼的东西,沈柔毫不犹豫就买下。
不过一个时辰,跟着的丫鬟小厮们手里都提满了大包小包。
宋卿棠看着娘亲这么挥霍,心中既欢喜又有些不安。
她知道,沈柔这是在发泄这些年压抑的情绪,也是用这种方式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日头偏西时,母女二人才尽兴而归。
马车驶回靖安侯府,还未到门口,就看见府外围着一群人,对着几辆装满箱笼的马车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沈柔蹙眉问道。
车夫回道:“夫人,那些马车好像是东宫的。”
沈柔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太子?他来做什么?
母女二人下车,果然看见靖安侯府门口停着三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每个马车上都装着沉甸甸的红木箱子。
几个东宫侍卫守在车旁,见到沈柔,连忙上前行礼。
“参见靖安侯夫人。太子殿下命小的们送来这些礼物,说是给府上大小姐的。”
沈柔扫了一眼那些箱笼,冷声问:“大小姐?”
侍卫恭敬回道:“对,正是宋玉蝉宋大小姐。太子殿下说,感谢大小姐昔日的救命之恩,特备薄礼,以表心意。”
宋卿棠听了这话,猛地抬头,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奇葩太子又来了!谁救了他他就缠着谁,一点底线都没有!之前误以为是宋云霜救了他,就百般纵容那假千金;现在知道真相了,又来纠缠姐姐!真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沈柔听见女儿的心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她对太子的印象本来就差。
“把这些东西都抬回去。”沈柔冷冷道,“告诉太子殿下,靖安侯府不敢接受这份厚礼。”
侍卫们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人有些为难地说道:“夫人,这是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您这样我们回去不好交代啊……”
“怎么?太子殿下还要强送礼物不成?”沈柔语气强硬,“我女儿玉蝉年纪尚小,不敢受外男如此重礼。还请各位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靖安侯宋昭衡闻讯赶来,见状忙打圆场:“夫人,这是太子殿下的好意,何必退回去呢,岂不是驳了太子的面子。”
“宋昭衡!”沈柔打断他,目光如刀,“太子先前为了那个假货,是如何为难我们玉蝉的,您都忘了吗?如今他知道真相了,转头就来纠缠玉蝉,这是什么道理?”
宋昭衡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沈柔转身对侍卫们道:“诸位请回吧。太子如果闲来无事,可以继续纠缠宋云霜,但,请离我的女儿远一些!”
这话说得不客气,侍卫们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多说了,只好指挥车夫调转马头,将那一车车的礼物原封不动地拉了回去。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都对靖安侯夫人敢公然拒绝太子礼物的举动感到震惊。
宋卿棠悄悄拉住娘亲的手,心中一阵暖流涌过。
母亲这是铁了心要保护姐姐,不让太子有任何可乘之机。
靖安侯看着远去的车队,叹了口气:“夫人何苦如此?那可是太子……”
“太子又如何?”沈柔毫不退让,“他想纠缠谁我管不着,但,别想碰我的玉蝉一根手指头!”
说完,她拉着宋卿棠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