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承乾殿。
“哐当——!”
一只上好的官窑青瓷茶盏被狠狠掼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瞬间四分五裂,碎片迸溅。
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破碎声。
“砰!”
“哗啦!”
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价值连城的玉器摆件,凡是能被触及之物,全都被一只修长但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扫落在地,殿内一片狼藉。
宫女和太监们全都白着脸跪在殿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殿中央,夜景辰一身明黄色的太子常服早已凌乱不堪,发冠歪斜,几缕墨发散乱地贴在额角。
他一张俊脸铁青,眼底是滔天的怒火与屈辱,左边脸颊上那五道清晰的指印高高肿起,火辣辣的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今日在丞相府所受的奇耻大辱。
被打了!
他,大周朝的太子,未来的九五之尊,竟然被他的亲皇叔,当着所有人的面,像教训一个奴才一样,毫不留情地甩了一巴掌!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贱人,云曦!
“夜玄凌……”
夜景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
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
他深呼吸数次,胸口的剧烈起伏才稍稍平复,但那双眸子里的阴鸷却愈发浓重。
就在这时,一道悄无声息的影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大殿的阴影里,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那是一个身穿深灰色宦官服饰的中年太监,面容白净无须,神情木然,一双眼睛却像是深不见底的古井,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阴冷。
他躬着身子,声音尖细而平稳,没有。
“殿下息怒,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来人正是太子秘密培养的势力,东厂提督,曹瑾。
听到他的声音,夜景辰猛地转过身,眼中的暴戾还未散去。
“小事?曹瑾,你管这叫小事?”
夜景辰指着自己红肿的脸,声音嘶哑地低吼:“本宫被他当众掌掴!本宫的脸,东宫的脸,皇家的脸,都被他夜玄凌一个人踩在了脚下!”
曹瑾依旧垂着眼,仿佛没看到太子脸上的伤,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煞王势大,又有先皇御赐金牌,在朝中行事向来霸道,殿下此刻与他硬碰,并非明智之举。”
“本宫当然知道!”
夜景辰烦躁地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瓷片,“本宫不甘心!九皇叔……好一个九皇叔!他真是命大!鬼哭崖那样的死局,他居然都没死!”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不解:“本宫明明算准了他玄冰蛊毒发作的日子,他就算不死,也该是个废人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动手打人?!”
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玄冰蛊,那是黑水国最阴毒的蛊毒,无药可解。
一旦发作,寒气攻心,任凭你武功盖世,也只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夜玄凌能活下来,已是奇迹,怎么还能如此生龙活虎?
曹瑾那双死寂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声音依旧尖细:“殿下,煞王命数硬,此事我们早有预料。鬼哭崖失手,不过是损失了几颗棋子。但今日之事,蹊跷之处不在煞王,而在云曦。”
“云曦?”
提起这个名字,夜景辰的恨意又翻涌上来,“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本宫何至于受此大辱!等本宫登基,第一个就要将她挫骨扬灰!”
“殿下,”曹瑾缓缓抬起头,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直视着夜景辰,一字一句地问道,“您不觉得奇怪吗?”
“煞王为何会出现在相府柴房?”
“他为何要救一个被您退婚、声名狼藉的女人?”
“最重要的是,他为何会说出‘她是本王的人’,甚至……‘皇婶’这样的话?”
曹瑾的每一个问题,都狠狠砸在夜景辰的心上。
是啊,为什么?
夜玄凌此人,性情乖张,冷酷嗜血,从不与女色亲近,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
他怎么会突然为了一个云曦,不惜与自己这个太子当众撕破脸皮?
难道……她看上那个痴傻呆头的云曦?
不,绝不可能!
夜玄凌不是那种会被儿女私情冲昏头脑的人。
夜景辰的呼吸陡然一滞,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了他的脑海。
他死死盯着曹瑾,声音都在发颤:“你的意思是……”
曹瑾思索片刻回答。
“殿下,煞王极有可能也在查传国玉玺…”
“煞王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您要对云曦用刑的时候出现。他不惜得罪您也要保下云曦的性命……”
曹瑾拖长了语调,那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瘆人。
“殿下,会不会……煞王他也知道了那件东西的存在?”
传国玉玺不仅是开启黑水国宝藏的钥匙,更是号令黑水国唯一的倚仗。
传闻得玉玺者,可得黑水天下!
这是他谋划多年,志在必得的东西,如果到手了,他就不用在忌惮夜玄凌手里的兵权……
如果……如果夜玄凌也知道了玉玺的秘密,并且想要插手……
云曦这颗棋子,瞬间从一个无关紧要的弃子,变成了一把足以撬动整个天下的钥匙!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夜景辰喃喃自语,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猜测。
曹瑾却冷酷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殿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真是如此,云曦此女,就更不能再留!”
“如今看来,云曦以前的痴傻是不是都是装的,而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传国玉玺下落的人,是不是以此来欲盖弥彰,而煞王能从玄冰蛊毒下恢复过来,都可能与她有关!”
“杀了她!必须杀了她!”
夜景辰眼中的疯狂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他猛地握紧拳头。
“你说得对,她必须死!玉玺也必须是本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