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从那台沉默的打印机内部传了出来。
林凡的脚步顿住了。
那声音不像之前机械故障的摩擦声，而更像是一种……活物的低吼？带着难以言喻的愤怒和……苏醒的意味。
“嗡……嗡嗡……”
声音在持续，并且音量在逐渐加大，频率也越来越高。打印机的外壳开始随之轻微地震动起来，桌面上的灰尘被震得簌簌落下。
紧接着——
“咔嚓！哐当！”
侧面的盖板猛地向内凹陷，然后又剧烈地向外鼓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机器内部疯狂地冲撞着束缚它的外壳！那金属和塑料制成的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螺丝钉开始松动！
“噗嗤！”
更多的黑色粘液从散热孔、从缝隙中喷射出来，不再是缓慢渗出，而是具有了某种压力，溅射在周围的墙壁和地板上，留下斑斑点点的污迹。那股混合着铁锈和机油燃烧的怪味瞬间变得更加浓烈刺鼻。
林凡皱着眉头，后退了半步，避免被那恶心的液体溅到。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嫌弃和麻烦。
这破机器，没完没了了？砸一下还来劲了？
“嗡——吼——！”
内部的嗡鸣声陡然变调，转化成一种更加清晰、更加令人不适的咆哮！同时，打印机的出纸口猛地张开，但没有纸张吐出，反而从深处猛地探出好几条粗壮的、由无数纠缠的纸张、碳粉、粘液和金属碎屑凝结而成的暗褐色触须！
那些触须疯狂地舞动着，抽打着空气，发出“呼呼”的风声，狠狠地拍击在打印机本身的机体上，发出“砰砰”的闷响！它们试图向外延伸，但似乎被出口限制住，只能在那里徒劳地狂舞，显得既狰狞又……有点滑稽。
一台办公打印机，变成了一只在疯狂甩动触手的、愤怒的……章鱼怪？或者是一颗长错了地方的、暴躁的深海植物？
它发出的噪音不再是简单的机械故障，而是一种混合了咆哮、拍击、金属扭曲和粘液翻滚的、真正的、足以让人精神紧张的噪音！在周末空旷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和诡异。
林凡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沉默了片刻。
所以，这就是App说的“噪音源”本体？
看起来……确实比单纯的卡纸要吵得多，也麻烦得多。
他原本以为只是让那台破机器闭嘴，现在看来，好像是把它彻底激怒了，还逼出了点新形态？
失策了。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走人。
但现在这东西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自己安静下来。让它这么一直吵下去，万一引来了大楼保安，解释起来更麻烦。
林凡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被迫营业”的不情愿。
他再次左右看了看，目光在空旷的办公区里搜寻。订书机看来是没用了，得找个更……彻底点的工具。
他的目光掠过文件柜、绿植、白板笔……最后，落在了茶水间方向。
有了。
他迈开步子，依旧是不紧不慢的速度，走向茶水间。身后，那打印机的咆哮和触须拍打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在为他诡异的冷静伴奏。
几秒钟后，他端着一个东西走了回来。
那是一个银色的、常见的不锈钢电热水壶。里面装着大半壶冷水——那是他早上来的时候烧开，现在早已凉透的水。
林凡端着水壶，重新站在距离那台张牙舞爪的打印机两步远的地方。狂舞的触须几乎要扫到他的裤腿。
他冷静地评估了一下角度和距离，然后双手稳稳地举起水壶——
对准那些不断从出纸口涌出、疯狂扭动的暗褐色触须，以及不断喷溅着黑色粘液的机器内部，将大半壶凉水，干脆利落地浇了下去！
“嗤——！！！！！”
一声极其剧烈、仿佛烧红的铁块被扔进冰水里的声响猛地炸开！
伴随着这声音的，是一大股猛地蒸腾起的、带着浓烈腥锈味的白色水汽！
“嗷——吱——！”
打印机内部发出的咆哮声瞬间变调，转化成一种尖锐的、仿佛被极度痛苦扼住喉咙的嘶鸣！那些狂舞的触须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猛地僵直，然后剧烈地抽搐、萎缩！表面的纸张和粘液迅速被水浸湿、瓦解，变成软塌塌的糊状物，耷拉下来。
机器的震动停止了，外壳也不再鼓胀。只有零星的电火花在湿漉漉的内部“噼啪”闪烁了两下，最终彻底熄灭。
整个打印机冒着一缕缕微弱的白烟，变得一片狼藉，安静地趴在那里，像是一堆被彻底打败的废铜烂铁和垃圾的混合体。
噪音，再次停止了。这一次，是彻底的、死寂般的安静。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难以形容的古怪气味。
林凡放下空水壶，看了看那台彻底报废的机器，又看了看地板上漫延开来的、混合着黑色粘液和纸浆的污水。
“啧。”他发出了今天不知道第几次表示嫌弃的声音。
“更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