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么边走边说,不一会随众人来到一处山坳。
江天远眼望四周地势,见两边巨石凸起,越来越高渐渐向远处延展,就停下来问谷虚怀:“谷兄,前方再走可就是‘采石谷’?”谷虚怀道:“不错。”江天远指着远处隐隐可见正在追来的清军道:“我们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迟早被他们追上。”丁伯礼道:“咱们只需从两边上山,遁入山林与他们周旋,他们就拿我们没办法了。”江天远道:“丁兄说得固然在理,可我们绝不能就这么一味地逃跑,须得想办法击溃清军才是。”丁伯礼冷笑道:“适才在城下不让战的是你,如今到了这儿不让跑的也是你。你倒说说看,怎么个击溃法?”
江天远不理会他的嘲讽,继续道:“将清军前队引入前面山谷中,大家于山谷之上以逸待劳,以巨石截断清军后路,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再居高临下将他们截杀。”谷虚怀当先赞道:“好!就这么办!”丁伯礼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各路群雄都是江湖中人,武功虽高,但这种指挥调度沙场谋略却纯是外行,心中都没主意,听谷、江两人这么说,自然也就纷纷称是。
江天远道:“只是这样的话,非得有人在此殿后不可,暂且挡住追兵,好让大家赶到山谷中布置妥当,不知各位谁愿自告奋勇以当此任?”丁伯礼道:“既然是你出的主意,你不留下怎么好让别人留下?”江天远道:“这个自然,江某义不容辞!”谷虚怀道:“我也留下。”卢南鹤道:“江大侠、谷老爷子需要居中指挥,岂能殿后?卢某来替两位就好了。”
谷虚怀点点头,又目视丁伯礼,丁伯礼黯然低头。旁边一个一身劲装的精瘦汉子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推来让去的,我留下。”他这么一说,陆续又有十余人自告奋勇。柳残阳骑虎难下,道:“如此,我们伏牛派也愿留下。”
卢南鹤见人手还是嫌少,向谷虚怀道:“谷老爷子,这些远道来祝寿的朋友,必是忠义之士,可否助一臂之力?”他话朝谷虚怀说,眼睛却看向党家寨、鹰爪门、二龙会的那些人。这些人此来本只为祝寿,喝酒吃肉凑个热闹,反正武林盟主的位子是没有他们的份的,最多尽力推了谷虚怀做盟主,谷虚怀能感念他们恩情,给他们些好处。这次被拉着出城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如今见又让他们殿后,更是一万个不愿了。
二龙会的二当家蒋天雄忍不住道:“老子不过是来祝寿的,不是来当炮灰儿的,谁爱当英雄谁当,用不着拉我们当垫背的。”适才那精瘦汉子怒道:“你说什么?”蒋天雄等人也怒目而视,欲待与他争执。
谷虚怀喝道:“够了!火烧眉毛了还争执,几位既然是看老夫的面子来的,就再看老夫面上,为抵御异族出一份力。你们也算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别让人看扁了。”蒋天雄等几人还欲待争辩,谷虚怀脸罩寒霜,双目精光怒射瞪视着他们,将他们生生镇住,不再吭声。
江天远道:“蒋二哥,其实诸位留下可不是做炮灰的呀。这里已近谷口,地势险要,清军大队人马施展不开,诸位只需凭借地势阻挡清军一刻的功夫,然后诈败将清军引入谷中。待斩杀清军大获全胜,日后论功行赏诸位当居首功啊。”
这些人平素在江湖上地位不高,一向不入名门正派的眼,可他们又并非像那些黑道邪教一般,完全弃自己的声望于不顾。内心里他们还是很希望被那些正派中人接纳,让其高看一眼的,就像雷公展让儿子结交谷风一样。因此一听江天远这么说,雷公展当先道:“好,也让江湖上同道看看,咱也不是孬种,我们霹雳堂留下了。”有他这一挑头,党家寨、鹰爪门的人也纷纷愿意留下。
江岳也要自告奋勇,刚迈出一步被父亲牢牢按住肩膀,动弹不得。他看向父亲,江天远只微微冲他摇头,他也就按捺住不再说什么。
徐炎心中对江天远的敬佩又多了一层,从来只听说过他武功超绝,却还没机会好生见识一番,但只说这胸中韬略,便足可说是难得的奇才,看来盛名之下果然不虚。又不禁想,说起韬略,不知他和那个凌云志究竟谁更胜一筹?嗯,那人原来是朝廷中人,开始还以为他是好人,谁知竟然紧闭城门看着群雄去送死,其心歹毒至此,他定然不如江大侠。
此刻他见群雄纷纷请战,不假思索也要留下,但身子一动忽觉衣袖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是范清华。她没有对徐炎多说什么,只是轻摇了摇头,情真意切地看着他。
徐炎看范清华那澄澈如水的眼睛里充满了关怀,知道她担心自己安危,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己再去逞能涉险。徐炎心中感动,不想再让范清华为自己担心,迈出去的一只脚也收了回来。
谷虚怀道:“好,事不宜迟,大家依计行事!”当下群雄分为两路,一路留下,砍树垒石塞住道路,各执兵刃暗器严阵以待清军,另一路则快步向谷中奔去。
谷风一边跟随在父亲身后,一边问道:“爹,你说那些人能守住道口吗?”他见识过清军厉害,此刻仍心有余悸。谷虚怀轻声斥道:“别胡说,快些走!”谷风心想:“哼,反正要死也是他们垫背,我还懒得替他们操心呢。”父亲的斥责对他来说从来就像一阵风,左耳进右耳出,有时连左耳都不进。
忽然他听得远处一声骏马嘶鸣悠远地传来,谷风登时一震,拉住父亲道:“火龙驹!”他进城时因过于惶急,竟然忘了这匹掉入护城河中的爱马。但毕竟多年相处,心意相通,一听便听出了它的声音,怎能不急?可谷虚怀哪里顾得这些,“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一匹马,等打退清兵,我再给你买一匹好的。”谷风犹有不舍,但被谷虚怀强行拉着,只得继续往前赶去,一边走一边频频呼哨召唤它,却就是不见回音。
桑奇跑在前面离得不远,听了低语道:“哼,好一个少爷脾气。”范清华摇头叹息,不经意回头想去看看徐炎。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大惊失色,刚才一直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徐炎不知哪里去了。
范清华大急,就要回身去找,桑奇和谷风苦苦拉住,可范清华性子上来,执意要去,江岳也是要回去。江天远按住他两人肩膀,道:“都回去,我去助他!”以他在江湖上威信之高,此言一出,纵然范清华也不敢再违拗。看着他转瞬而去的背影,两人都暂且放下了心,随众人继续往山谷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