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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面具系带濒临断裂的细微“嘶啦”声,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瞬间引爆了南宫陌体内压抑到极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熔岩!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饱含着极致屈辱与滔天怒火的咆哮,如同受伤濒死的洪荒巨兽发出的最后嘶吼,猛地从他胸腔深处炸裂开来!这咆哮带着肉眼可见的声浪,狠狠撞向四周凝滞的空气,将浓烈的药味和血腥气搅得更加混乱不堪。
时间在死寂的对峙中被无限拉长的错觉轰然破碎!
李晚晴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原本僵硬矗立在演武场中央、面具歪斜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弹射而出!玄色的衣袍在惨淡的月光下化作一道吞噬光线的魅影,速度快到撕裂了视觉的残留!冰冷的、带着浓重汗味和铁锈血腥气的风压,如同实质的墙壁,在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狠狠拍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呼吸骤然断绝!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伴随着骨骼撞上坚硬石壁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李晚晴的全身!她纤细的身体如同断线的纸鸢,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掼在了回廊冰冷的青石廊柱上!后背的剧痛让她眼前瞬间发黑,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了位,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被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喷出来。
这仅仅是开始。
一只冰冷、如同铁钳般的大手,带着足以捏碎岩石的恐怖力量,在她撞上廊柱、身体因剧痛而本能蜷缩的瞬间,精准无比地扼上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五指如钢爪般骤然收拢!
“呃…!”
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空气被粗暴地挤出肺部,眼前炸开的金星瞬间被浓重的黑暗取代。她被迫仰起头,脆弱的颈骨在那可怕的指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求生的本能让她双手下意识地、徒劳地去掰那只扼住她生命通道的铁腕,指甲在对方坚硬如铁的小臂上划出几道浅浅的白痕,却如同蚍蜉撼树。
南宫陌的脸,那张戴着歪斜银色面具、暴露着地狱般狰狞伤痕的脸,近在咫尺!近到李晚晴能清晰地看到他面具边缘那道如同活物般扭曲的暗红疤痕在月光下微微抽搐的纹理,能看清他额角暴突的、如同虬龙般跳动的青筋,能感受到他因狂怒而喷吐在她脸上的、灼热而粗重的气息,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毁灭一切的狂躁!
那面具孔洞之后的眼睛,此刻已经完全化作了两轮燃烧着毁灭意志的血月!瞳孔深处是翻滚的、足以吞噬星辰的暴戾旋涡,其中倒映着她因窒息而痛苦扭曲、惨白绝望的脸。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最原始的、被彻底触犯禁忌后凶兽般的疯狂杀意!
“你——看——到——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喉咙深处、从地狱最底层,被带着血肉和骨渣生生挤出来!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裹挟着无边的寒气与血腥,狠狠砸进李晚晴的耳膜,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栗!
扼住她脖颈的手指再次收拢!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恐怖的“咔吧”声。李晚晴的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飘摇欲熄,肺腑如同被烈火灼烧,身体本能地剧烈抽搐起来。
“谁——允——许——你——看——的?!”
第二句质问,比第一句更加狂暴!如同九霄之上轰然劈落的血色雷霆!伴随着这声咆哮,南宫陌空闲的左手猛地扬起,五指箕张,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李晚晴的脸颊!那目标,赫然是她那双刚刚窥见了他最大秘密、此刻因痛苦和恐惧而睁得大大的眼睛!
他要挖了它们!挖掉这双胆敢窥视他地狱烙印的眼睛!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抹除这无法容忍的亵渎!抹除这将他最后一点作为“人”的尊严都彻底踩在脚下碾碎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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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冰冷阴影,如同实质的棺椁,瞬间将李晚晴彻底笼罩。
那只扼住咽喉的铁手,无情地剥夺着她赖以生存的空气,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带来胸腔撕裂般的剧痛。眼前是不断蔓延、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意识在缺氧的泥沼中艰难挣扎,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沉沦。而那只带着死亡腥风抓向她眼睛的手,在她模糊的视野中急速放大,如同来自幽冥的鬼爪,要将她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
恐惧。灭顶的、足以摧毁一切理智的恐惧,如同无数冰锥,狠狠刺穿了她每一寸肌肤,直抵灵魂深处。身体在本能地、绝望地颤抖、挣扎,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反抗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然而,就在那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她眼睑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点微弱的光,一丝奇异的感觉,如同沉入深海的溺水者最后看到的幻影,顽强地从濒临崩溃的意识深渊中挣扎着浮了上来。
不是预想中的厌恶。
不是预想中的鄙夷。
不是预想中的、如同看怪物般的极致恐惧。
刚才,就在面具滑落、月光照亮那片狰狞地狱的瞬间,她在那极致的惊骇之下,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是痛惜!
是纯粹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如同看到最珍贵瓷器被残忍打碎般的……痛惜!
那双清澈的、总是带着一丝认命哀伤却又坚韧的眼睛里,在那一刻,没有他臆想中的任何肮脏情绪,只有一种……仿佛感同身受般的、锥心刺骨的痛!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冰水,在南宫陌被暴怒和杀意彻底充斥、即将自行毁灭的大脑核心,引发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足以撼动山岳的……涟漪。
那只带着毁灭力量抓向她眼睛的手,在距离她颤抖的睫毛仅有一寸之遥的地方,猛地顿住了!
五指依旧箕张,指甲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如同凝固的鹰爪。那股凌厉的劲风甚至拂动了李晚晴额前散落的几缕发丝。致命的动作,被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巨大力量,硬生生地、强行地钉在了半空!
南宫陌血红的瞳孔,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击了一下,剧烈地收缩!那里面翻滚的暴戾旋涡,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凝滞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扼住李晚晴脖颈的手,那足以捏碎喉骨的力量,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内心的巨大冲击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咳……咳咳咳!”
这微乎其微的松动,对于濒临窒息的李晚晴来说,不啻于绝望深渊中垂下的一缕蛛丝!求生的本能让她贪婪地、剧烈地咳嗽着,拼命汲取着那重新涌入肺腑的、带着浓烈药味和血腥气的冰冷空气!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剧痛的脖颈和后背,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却也让她模糊的意识如同退潮般,艰难地从黑暗的边缘挣扎着回来了一线。
她被迫仰着头,泪水因为剧烈的咳嗽和极致的痛苦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顺着惨白如纸的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视线依旧模糊,被泪水和缺氧的眩晕感笼罩,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戴着歪斜面具的脸,和他那只悬停在眼前、散发着致命威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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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再次陷入了粘稠的泥沼。
南宫陌的身体如同被最坚硬的玄冰冻结,保持着那个一手死死扼住对方脖颈、一手悬停在对方眼前的狂暴姿态。面具歪斜,狰狞的伤痕暴露在冰冷的月光下,随着他胸膛剧烈无声的起伏而微微抽搐。他那双燃烧着血色暴戾的眼眸,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李晚晴的脸上。
他在看什么?
看那张因窒息和剧痛而扭曲、布满泪痕的惨白小脸?
看她那双被泪水彻底浸透、此刻因为剧烈的咳嗽而痛苦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蝶翼般剧烈颤抖的眼睛?
看她唇边因死死咬住下唇而渗出的一丝刺目猩红?
不!
他在搜寻!如同最偏执的猎手,在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疯狂地搜寻着!搜寻着刚才那惊鸿一瞥间,他以为自己看到、却又在暴怒中几乎被彻底否定和淹没的——那抹痛惜!
是真的吗?还是他在极致的屈辱和狂怒之下产生的荒谬幻觉?
这双眼睛里,此刻除了濒死的痛苦和灭顶的恐惧,还能剩下什么?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对他这张如同恶鬼般的脸,产生痛惜?!
“说话!”
一声更加嘶哑、更加压抑、如同受伤野兽在喉咙深处滚动咆哮的低吼,猛地从南宫陌的齿缝间迸发出来!这声音不再是纯粹的毁灭命令,反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偏执的求证意味!扼住她脖颈的手虽然没有再次加力,但那冰冷的禁锢感却如同无形的枷锁,让她根本无法顺畅呼吸,更遑论开口。
“你看到了……是不是?!” 他猛地将脸又凑近了几分,歪斜的面具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灼热而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攫住她泪眼模糊的瞳孔,试图从中挖掘出他想要的答案,或者……他恐惧的答道。“你也怕了?!你也觉得这张脸……是怪物?!是恶鬼?!”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毁灭前的疯狂,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剐蹭着李晚晴脆弱的神经。那只悬停在她眼前的手,五指神经质地微微屈伸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落下,执行那残忍的审判。
李晚晴的咳嗽稍稍平复了一些,但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喉咙火辣辣的剧痛和后背撞击的钝痛。大量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让她看不清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写满了狂暴和痛苦的脸。她只能感受到那冰冷的铁手,感受到那灼热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呼吸,感受到那几乎要将她灵魂都洞穿的、偏执而疯狂的目光。
巨大的恐惧依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死亡的阴影从未散去。她想摇头,想否认,想告诉他不是那样的,可是喉咙如同被滚烫的烙铁堵住,每一次试图发声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然而,就在南宫陌那偏执的、带着毁灭倾向的逼问声中,就在那窒息的痛苦和灭顶的恐惧交织的绝境里——
李晚晴那双被泪水彻底洗过的、如同蒙尘明珠般的眼眸,在剧烈的颤抖中,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透过朦胧的水光,透过那歪斜面具的边缘,透过那片暴露在月光下、如同地狱烙痕般狰狞扭曲的伤疤……
她的目光,没有躲闪,没有厌恶,没有预想中任何一丝属于“看怪物”的情绪。
那里面,盛满了破碎的、如同水晶般剔透的……悲伤。
是那种看到最美好事物被无情摧毁后,心碎欲绝的悲伤。
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更加汹涌地奔涌而出。它们无声地滑落,滴溅在南宫陌扼住她脖颈的、冰冷的手背上。
那温度,滚烫。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南宫陌被暴怒和屈辱冰封的灵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