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拂晓的微光刚刚撕开天际的夜幕。
苏军的钢铁洪流便如开闸的洪水，朝着集装箱码头席卷而去。
战况一如周明所料。
在整个纽约的盟军兵力向核心区域收缩布防后，码头这类边缘阵地的防御，脆弱到不堪一击。
战斗，甚至算不上一场战斗，更像是一次武装接收。
先头部队几乎兵不血刃地占领了这片区域。
周明看见，一群穿着监工制服的士兵，正指挥着动员兵，手忙脚乱地搭建一座巨大的球形雷达。
那是为即将抵达的海上增援舰队，提供航道指引和战场通讯的关键节点。
此刻，鲍里斯正带着周明和德玛，在硝烟未散的阵地上视察，重新规划基地的防御工事。
一名工程师满头大汗地跑来，在鲍里斯面前猛然立正。
“报告长官！”
周明眼神一扫，来人竟是个熟面孔。
正是当初在五角大楼战区，那个两次给他发放装备的苏军工程师，瓦西里。
瓦西里显然也认出了周明。
他保持着军人的刻板姿态向鲍里斯汇报，但眼角余光扫过周明肩上的新军衔时，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份惊讶与探究，被他迅速压回眼底，重新转向鲍里斯。
“长官，雷达站的主体结构没有问题，但是……为它供能的临时磁能发电站，遇到了严重的技术障碍。”
“负责该项目的技术组长……在强攻五角大楼时，不幸被盟军的炮弹……”
瓦西里的声音低沉下去。
鲍里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猛地扭头，视线像烧红的钢钎，钉死在旁边的德玛身上。
那只蒲扇般的大手霍然扬起。
营帐内的空气骤然绷紧。
德玛的脸瞬间煞白。
但那只手最终在空中紧握成拳，指着德玛的鼻子。
鲍里斯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德玛！让你的技术组长带头冲锋？你的战术手册是擦屁股用的吗？！”
德玛的脸由白转青，又涨成了猪肝色。
他死死咬着牙，头颅几乎要埋进胸膛。
怨毒的目光却从发丝的缝隙里射出，狠狠剐了旁边的周明一眼。
都是这个龙国人！如果不是他……
瓦西里硬着头皮继续：“没有组长，我们现有的工程师团队……无法解决磁能发电厂级别的能量稳定输出和约束问题。”
“长官，那座雷达……很可能无法按时启动。”
周明心中了然，开口问道：“具体卡在哪个环节？能量逸散率还是磁场谐振？”
瓦西里微微一怔，没料到这个士兵能如此精准地点出专业术语。
他下意识地皱眉，语气里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固执与审视说：
“原理图纸我们有，但实际搭建涉及超导材料的临界参数调控、谐振磁场的精确建模以及大规模能量转换的效率瓶颈。”
“这不是纸上谈兵，需要深厚的理论基础和工程经验！”
他特意加重了“经验”两个字，目光在周明年轻的脸庞和崭新的肩章上停留了一瞬。
旁边的德玛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他看到了反击的机会。
更看到了转移鲍里斯怒火的完美目标！
他指着周明，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
“鲍里斯长官！我看他就是想套取我们最尖端的磁能技术！”
“一个来自……那种地方的士兵，怎么可能懂这些核心技术？这太可疑了！”
“我请求立刻对他进行隔离审查！”
瓦西里心头一跳。
德玛的指控恶毒，却也点燃了瓦西里作为技术负责人的职业警惕——磁能技术是苏维埃的国之重器，绝不能有失！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客观而专业：
“鲍里斯长官，我理解信使同志急于完成任务的心情。”
“但磁能发电站建设非同小可，任何未经充分论证的改动都可能导致灾难性后果，甚至引发能量反噬。”
“我强烈建议，等待总部派遣的专业技术团队。第一批登陆部队应该……”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苏维埃）的人来做。
德玛看到瓦西里没有完全否定自己，甚至还支持“等待支援”，脸上的屈辱感消退了一些，看向周明的眼神更加得意和挑衅。
鲍里斯也看向周明，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伸出手，想拍拍周明的肩膀。
这一下，既是安抚，也是劝阻。
周明轻轻一侧身，让鲍里斯的手落了个空。
他站得笔直，军人般的锐利目光扫过众人。
“任务迫在眉睫。”
“海上增援随时可能抵达。”
“我们是在这里枯等，还是抓住每一分希望？”
“我，周明，愿立军令状！”
“三小时内，如果发电站不能启动，我自降三级，任凭处置！”
他的声音平稳，却在嘈杂的工地上清晰回响，带着一种源自绝对自信的重量。
五角大楼的发电厂图纸，早已被他用【过目不忘】刻入骨髓。
本打算回龙国后再大展拳脚。
现在，一个完美的练手机会摆在眼前！
但这不止于此。
他要借此机会，在苏军的技术核心领域，插上自己的旗帜。
彻底掌控磁能发电的话语权。
让这些傲慢的工程师和军官，从此仰视他周明的名字！
这将是踏板。
为他在苏军快速累积声望提供助力。
顺带收获苏军的磁能机密？
那只是开胃小菜。
一箭双雕！
自降三级？
他有百分之一千的把握。
那绝不可能发生！
鲍里斯死死盯着周明，沉默如铁。
他从这个年轻士兵眼中，看到了超越军衔的野心。
那不是冲动。
是源于绝对实力的掌控欲。
良久，他吐出一个字。
“好。”
“我陪你一起去！”
众人来到一片开阔的建设工地。
雷达站的金属骨架正在吊装，而在另一边规划给发电站的空地上，几个工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工具箱上抽着烟。
瓦西里极不情愿地从文件包里抽出一叠厚厚的图纸和资料，递给周明。
周明接过，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页一页地翻阅起来。
【过目不忘】，发动！
海量的数据、复杂的公式、精密的结构图，如同一条条信息瀑布，疯狂涌入他的大脑，被瞬间解析、吸收、与他脑中已有的知识体系进行碰撞、融合。
几分钟后，周明合上了图纸。
他抬起头。
眼神变了。
不再是审阅，而是审判。
“问题不是一个，而是一连串。”
周明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你们的磁能技术，过于追求武器化的小型供能，讲究的是瞬间的能量爆发。”
“但发电厂，需要的是稳定、持续、大规模的能量输出。”
他用手指，点在图纸的一个核心区域。
“看这里，初级线圈的绕组方式，根本无法形成稳定持续的谐振磁场。”
“强行启动，能量会在零点三秒内逸散超过百分之七十，剩下的能量，连点亮一个灯泡都做不到。”
他的手指又滑到另一处。
“还有这里，次级线圈的接地设计存在根本性错误！你们这不是在发电，你们是在制造一个巨型的电蚊拍！”
周明每说一句，就指出图纸上一个致命的错误。
那些原本坐在箱子上看热闹的工人，不知何时已经围了过来。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变成了困惑，再到震惊，最后化作了彻彻底底的呆滞。
瓦西里工程师的嘴巴越张越大，仿佛下巴已经脱臼，手里的记录板“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砸在脚面上都毫无知觉。
周明没有理会石化的众人。
他径直走到一堆半成品的零件前，从一个目瞪口呆的工人手里，拿过了扳手和焊枪。
他的声音响起，平静而绝对。
“主磁场线圈的绕组方向、匝数、材质，全部错误。”
“所有人，听我指挥。”
“把它拆了。”
“我们，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