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汁一样晕开时，陈砚才从律所出来。办公桌上还摊着王海案的卷宗，二次鉴定报告的复印件被他画满了红线，王虎与张负责人的合照就压在最上面，两人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周明远刚才打来电话，说已经跟刘检察长沟通过，对方承诺“会关注会议进程，确保讨论公正”，可陈砚心里的石头，还是没完全落地——王虎能在检察院安插眼线，谁知道明天的会上会不会出别的幺蛾子？
他沿着街边慢慢走，冷风卷着落叶打在脚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吴师傅发来的短信：“陈律师，派出所帮我补办了临时身份证，还派人送我到了老家，我儿子很安全，谢谢你。”后面还附了一张小男孩的照片，孩子举着画笔画的“谢谢律师叔叔”，歪歪扭扭的字迹透着稚嫩的暖意。
陈砚盯着照片看了好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至少吴师傅安全了，至少还有人因为他的坚持，能暂时远离危险。他回复“照顾好自己，作证时我会提前联系你”，收起手机时，抬头看见街角的便利店还亮着灯，便走进去买了杯热咖啡——今晚注定要熬夜，得靠咖啡因撑着。
回到家，陈砚把所有证据重新梳理了一遍：吴师傅的证言录音、工地监控片段、王虎威胁他的录音、二次鉴定报告的疑点材料，还有小林整理的王虎违规记录，一一按顺序放进文件夹。他还特意写了份“重新鉴定申请补充说明”，把王虎可能篡改报告的时间线、动机都列得清清楚楚，确保明天开会时，能有理有据地说服检察官。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陈砚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文件夹放进包里，又检查了一遍录音笔和手机——录音笔满电，手机电量充足，所有证据都备份了两份，一份存在云端，一份存在U盘里。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家门，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却没带来多少暖意——今天的会，是王海案的生死线，他不能输。
检察院的会议在上午九点开始，陈砚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在大厅里等着周明远。没过多久，就看见导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也拿着个文件夹。“别紧张，”周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证据都准备齐了？”
“齐了，”陈砚点点头，“所有材料都备份了，还有补充说明。”
“好，”周明远笑了笑，“刘检察长已经打过招呼，会议会重点讨论重新鉴定的必要性，你一会儿如实说就行，不用怕。”
两人刚走进会议室，就看见李检察官和另外三位检察官坐在桌前，桌上放着王海案的卷宗和陈砚提交的材料。刘检察长坐在主位，眼神锐利，扫过陈砚时，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会议开始，李检察官先介绍了王海案的基本情况，然后看向陈砚：“陈律师，你申请重新鉴定，理由是‘鉴定机构负责人与对方当事人存在利益关联，可能影响鉴定结果公正性’，请你详细说明。”
陈砚站起身，把王虎与张负责人的合照、社交账号截图、内部人员证词一一展示出来，又播放了王虎手下威胁他的录音：“各位检察官，王虎与二次鉴定机构的张负责人是老乡，且在鉴定期间曾私下接触，结合王虎多次威胁证人、试图篡改证据的行为，我有理由怀疑，二次鉴定报告可能存在问题。此外，我还整理了张负责人的过往记录，发现他五年前曾因‘未按规范操作鉴定流程’被警告过，这更说明他的鉴定结果存在风险。”
他一边说，一边把补充说明分发给各位检察官，声音平稳却坚定：“王海的案件，不仅关乎他一个人的自由，更关乎司法的公正。如果因为鉴定报告的问题，让无辜的人蒙冤，那以后谁还会相信法律？我恳请各位检察官，批准重新鉴定申请，并更换省一级的鉴定机构，确保结果公正。”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检察官们低头看着材料，偶尔互相交换眼神。刘检察长拿起合照，仔细看了半天，又翻了翻张负责人的违规记录，开口问道：“陈律师，如果重新鉴定，你有推荐的机构吗？需要多久才能出结果？”
“我推荐省司法鉴定中心，”陈砚立刻回答，“这家机构是省司法厅直属的，资质齐全，且之前没有与王虎或张负责人有过关联。我已经咨询过，他们表示如果材料齐全，一周内就能出结果，不会耽误案件进程。”
刘检察长点点头，看向其他检察官：“大家怎么看？”
一位戴眼镜的检察官先开口：“我认为陈律师的理由充分，证据也比较扎实，王虎与张负责人的关联确实存在风险，为了确保案件公正，应该批准重新鉴定申请。”
另一位检察官也附和：“同意，而且更换省一级的鉴定机构，能避免再次出现类似问题，也能让当事人和家属更信服。”
剩下的两位检察官也陆续表示同意，李检察官最后总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就批准陈砚律师的重新鉴定申请，指定省司法鉴定中心进行鉴定，要求一周内出具报告。陈律师，你尽快把相关材料送到省司法鉴定中心，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们沟通。”
陈砚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谢谢各位检察官！我一定会尽快送材料，配合鉴定工作！”
会议结束后，周明远拍了拍陈砚的后背，笑着说：“不错，没让我失望。”
“谢谢您，周老师，”陈砚的声音还有点发颤，“如果不是您跟刘检察长沟通，可能不会这么顺利。”
“主要还是你的证据准备得充分，”周明远摆摆手，“接下来就是等重新鉴定报告了，这段时间别放松，盯着点王虎的动静，别让他再搞出什么花样。”
两人走出检察院，刚到门口，陈砚的手机就响了，是吴师傅打来的：“陈律师，我刚才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王虎的两个手下被拘留了，还供出王虎之前让他们去偷我的身份证，想阻止我作证！”
“真的？”陈砚心里一喜，“太好了！吴师傅，你放心，王虎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挂了电话，陈砚跟周明远说了这个消息，导师也很高兴：“这是个好兆头，说明警方也在盯着王虎，他蹦跶不了多久了。”
两人正说着，陈砚的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压低的声音：“陈律师，恭喜你，重新鉴定申请批下来了。但你要小心，王虎刚才发了火，说要对省司法鉴定中心的人动手脚，你一定要盯着鉴定过程，别让他得逞。”
陈砚的心猛地一沉，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你是谁？为什么一直帮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叹息：“我是王虎的前手下，他做的那些事我早就看不惯了，之前帮他欺负过不少农民工，现在不想再助纣为虐了。你记住，王虎认识省司法鉴定中心的李工程师，可能会通过他篡改报告，你一定要盯紧李工程师！”
说完，电话就挂了，陈砚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原来一直帮他的，是王虎的前手下，难怪知道这么多内幕。可王虎竟然还认识省司法鉴定中心的人，这一次，他又会耍什么手段？
周明远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砚把刚才的电话内容说了一遍，导师的脸色也严肃起来：“看来王虎的人脉比我们想象的还广，省司法鉴定中心那边，我们得想办法盯着。你先联系省司法厅，说明情况，申请派专人监督鉴定过程，我再托朋友打听一下那个李工程师的背景，看看能不能提前做些准备。”
陈砚点点头，掏出手机，开始查省司法厅的联系方式。阳光虽然明亮，可他心里却笼罩着一层阴影——王虎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总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给他们制造麻烦。这一次，他们能守住鉴定报告，不让王虎得逞吗？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几朵乌云正慢慢飘过来，像是要把刚出来的太阳遮住。这场为王海洗冤的仗，还没到结束的时候，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