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孟宪平正在县里主持会议,秘书神色紧张地快步走进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孟宪平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董家村聚集了两百多人围攻青山镇政府?!
“胡闹!”孟宪平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起身,会议也顾不上开了,“备车!立刻去青山镇!”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征地工作最大的“火药桶”到底还是炸了!
孙绍刚是怎么搞的?!不是千叮万嘱要他“稳”字当头吗?怎么还激出这么大的群体性事件?!这要是处理不好,闹出大乱子,别说孙绍刚,就连他孟宪平自己也难辞其咎!
一路上,孟宪平脸色铁青,不停地催促司机开快些,手机也几乎没停过,焦急地向镇里了解现场情况,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更加混乱的惊呼和嘈杂声,他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他已经开始在脑子里预演最坏的打算:调动更多警力、向上级汇报、启动应急预案……
黑色轿车风驰电掣般驶入青山镇政府大院,孟宪平甚至没等车完全停稳就推开了车门,准备面对一片狼藉、剑拔弩张的混乱场面,准备收拾孙绍刚留下的烂摊子。
然而,预想中的混乱并未出现。
院子里确实有些凌乱,也聚集了不少人,但气氛却透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愤怒的呐喊,只有一些村民在相互搀扶着起身,脸上带着惊惧和后怕,默默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孟宪平愣住了,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很快发现了更让他错愕的一幕:
青山镇那个“陈世美”副镇长杜铭,正站在院子中央。
而董家村那位连他这个县长面子都未必全给的族长董永年,此刻竟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态度极其恭顺地站在杜铭面前,正低声说着什么!
孙绍刚则一脸劫后余生、又混杂着巨大震惊和茫然的表情,站在不远处,看着杜铭,眼神复杂得像是在看一个外星怪物。
“这……怎么回事?!”孟宪平,沉声问道,目光如电般射向快步迎上来的孙绍刚。
孙绍刚嘴唇哆嗦了一下,仿佛不知从何说起,最终挤出一句带着颤音的话:“孟县长,事、事情……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孙绍刚站在县长孟宪平面前,再无半点隐瞒,将杜铭近期的种种“异常表现”,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做了汇报。
他先是拿出了那份《平安青山建设方案》,指着上面“禁止女性夜间外出”等条款,痛心疾首地说:“孟县长,您看看,这是一个正常干部,一个副镇长能写出来的东西吗?当时就把我气得够呛,但也只是以为他工作态度有问题。”
接着,他详细说明了为何会让陈应洁带杜铭去县三院“体检”,强调专业医生的判断是杜铭处于“精神疾病高危状态”,“极其脆弱,易受刺激”。
然后,他重点描述了杜铭如何执着于搞那个“民间治安联防队”,如何用明代“鸳鸯阵”操练那几个歪瓜裂枣的队员,说得唾沫横飞。
“那场面,您没看见,简直是……匪夷所思!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跟陈委员为了稳住他,防止他受刺激,才不得已同意,还让陈委员天天盯着,就怕出事!”
“孟县长,我是真没想到啊!”孙绍刚捶胸顿足,表情后怕不已,“我知道他状态不稳定,千防万防,结果还是闹出这么大乱子!今天幸好是没出人命!”
孟宪平坐在返回县城的车里,闭目沉思。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但他的思绪却牢牢钉在刚刚经历的青山镇风波和孙绍刚的那番汇报上。
起初,他认为杜铭精神异常且危险,调离是唯一选择。但冷静下来,反复掂量后,一个更现实、更符合官场逻辑的想法逐渐占据上风。
“震慑作用,不能忽视……” 孟宪平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董家村是被“打服了”签了字,但这种“服”是基于恐惧和震慑,而非真正的思想工作做通了。
征地工作才刚刚开始,后续的土地清表、进场施工,难保不会再有反复。其他被征地的村子也在观望。
“杜铭现在,就像一把悬在董家村乃至所有潜在闹事者头上的‘剑’。” 孟宪平脑中闪过这个比喻。
有他这个“凶名”在,有那套神乎其神的“鸳鸯阵”传说在,那些还想闹事、还想坐地起价的人,就得掂量掂量后果!
这种无形的威慑力,在眼下这个敏感时期,比任何政策宣讲、苦口婆心的劝说都更直接、更有效!这是歪打正着形成的一个极其有利的态势。
“对,现在不能调!”孟宪平睁开眼,眼神变得清晰而果断,“非但不能调,还要让他继续待在青山镇,待在征地的第一线!哪怕他只是每天在镇政府后院操练那几个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不稳定因素的最大震慑!必须充分利用好这把‘剑’,确保工业园区项目前期征地拆迁工作万无一失、平稳落地!”
但是,这把“剑”终究是双刃的,而且是不受控的。
工业园区是县里未来几年的头号重点工程,是吸引投资、拉动Gdp的核心引擎。
一旦进入建设期,需要的是规范、稳定、可预期的环境,是按合同办事,是依法施工。
留杜铭这样一个“状态极不稳定”的人在这里,就像在精密仪器旁边放了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的雷!
“征地结束,就是他必须离开的时候!” 孟宪平下定决心。“
等土地手续完备,施工方正式进场,大局已定之时,必须立刻、毫不犹豫地把杜铭调离青山镇!绝不能让他干扰后续的正常建设和运营秩序,不能给这个重要项目留下任何隐患!”
那么,调到哪里去呢?孟宪平又陷入了思考。
既不能寒了功臣的心,尽管这功劳来得古怪,更不能刺激他。孙绍刚不是说他是“高危状态”、不能受刺激吗?
“嗯得找个好地方。”孟宪平沉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