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雨终于下了起来。
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打在出租屋的窗玻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后来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溅起水花,模糊了窗外的路灯。云疏月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却还是觉得冷——不是天气的冷,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伴随着太阳穴一阵阵尖锐的疼。
神魂消耗过度,又被威胁信和追踪者的事反复牵扯,她终究还是撑不住了。下午从学校回来时就有些头晕,晚饭没吃几口就躺倒了,此刻体温越来越高,意识也开始模糊,眼前时不时闪过修真界的雷劫、巷口的黑影,还有陆辰珩昨天在图书馆里温柔的眼神。
“别靠近……危险……”她迷迷糊糊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被角,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门声突然响起,“咚咚咚”,急促又坚定,在雨声里格外清晰。云疏月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只能勉强侧过头,听着敲门声一遍遍响起,心里莫名想起陆辰珩——他会不会还在楼下等她?可现在这么晚了,又下着雨,他应该早就回去了吧。
敲门声持续了几分钟,终于停了。云疏月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有些失落,意识再次陷入混沌。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锁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有人推门进来,带着一身的雨水和凉意。
“云疏月?”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疏月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过来,身上的白色校服湿了大半,头发滴着水,脸上却满是焦急——是陆辰珩。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喉咙疼。
陆辰珩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皱紧了眉头:“好烫!你发烧了怎么不告诉我?”他身上还带着雨水的寒气,却顾不上擦,转身就往客厅走,“我从李萌萌那要到你家地址,刚才敲门没反应,怕你出事,就找房东开了门。你等着,我去给你找退烧药。”
云疏月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暖流,又带着一丝愧疚。早上她还刻意绕路躲着他,可现在,这个少年却冒雨赶来,为她担心,为她奔波。她想再说些什么,意识却又开始模糊,只能看着陆辰珩在客厅里翻找药箱的身影,渐渐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嘴唇上沾着温热的液体,是温水。陆辰珩半蹲在床边,手里拿着水杯,另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后脑勺,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照顾易碎的珍宝。
“慢点喝,别呛到。”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安抚的力量。
云疏月顺从地喝了几口,喉咙的灼痛感缓解了些。她睁开眼,看到陆辰珩手里还拿着退烧药,已经拆好了包装,递到她嘴边:“把药吃了,退烧快。”
她张了张嘴,药片放进嘴里,带着淡淡的苦味。陆辰珩又喂她喝了口温水,帮她把药片送下去,然后轻轻把她的头放回枕头上,掖了掖被角。
“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云疏月轻声问,眼神还有些迷离。
“下午放学你走得匆忙,脸色就不好,李萌萌说你好像有点头晕。”陆辰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发烧了。”他顿了顿,又说,“药箱里的退烧药好像有点过期了,我刚才已经叫了外卖,买了新的,还有粥,一会儿到了我再给你热。”
云疏月看着他,心里满是复杂。这个少年,总是能注意到她忽略的细节,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哪怕她一次次拒绝,一次次推开,他都从未放弃。她攥着被角的手紧了紧,无意识地开口:“陆辰珩,你别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陆辰珩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疑惑,“对你好,需要理由吗?”
云疏月的眼眶突然有点发红。她别过头,看向窗外的雨帘,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普通人……我会带来危险……你靠近我,会受伤的……”
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说出自己的秘密。不是刻意隐瞒,也不是被迫坦诚,而是在高烧的迷糊和陆辰珩的温柔里,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说出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担忧。
陆辰珩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放在被外的手——她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我知道。”他的声音很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我知道你不普通,知道你有危险,知道靠近你可能会受伤。”
云疏月猛地转过头,看着他,眼里满是震惊:“你……你知道?”
“嗯。”陆辰珩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温柔,“从你在黑板上画奇怪的辅助线,到你用‘偏方’治好李萌萌的脚,再到墨水溅过来时你身前那道看不见的屏障……我都知道。”他顿了顿,握紧了她的手,“但我不怕。危险也好,受伤也罢,我都想陪着你,护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云疏月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活了近千年,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修真界的人敬畏她的实力,依赖她的庇护,却从没人会说“我不怕你的危险,我想护着你”。这个凡间的少年,用他的坚定和温柔,一点点融化了她千年的冰封,让她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人陪伴的感觉,这么温暖。
“可是……”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追踪者的可怕,比如修真界的危险,却被陆辰珩打断了。
“没有可是。”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动作温柔,“从现在起,你的危险,就是我的危险。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云疏月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点了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她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或许,她不用再一个人躲了,或许,这个少年真的能陪她一起,面对那些未知的危险。
外卖很快就到了,陆辰珩去热了粥,端到床边,一勺一勺喂给云疏月。粥是清淡的小米粥,带着温热的暖意,滑进胃里,舒服得让她忍不住喟叹。陆辰珩喂得很耐心,偶尔会用纸巾擦去她嘴角的粥渍,动作自然又温柔,像一对相处了很久的恋人。
喝完粥,云疏月的精神好了些,体温也渐渐降了下来。陆辰珩收拾好碗筷,又给她量了体温,确认烧退了不少,才松了口气。他坐在床边,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拿起旁边的书,小声地读给她听——是一本散文集,文字温柔,他的声音又很好听,像催眠曲一样,让云疏月渐渐有了睡意。
她睡着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陆辰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书,侧脸在台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他的眼底带着红血丝,显然是累了,却还是坚持守在她身边,没有离开。
这一夜,陆辰珩守了她整整一夜。他没敢睡熟,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摸一摸她的额头,确认体温没有再升高,偶尔会帮她掖好被角,或者换一条凉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天快亮时,他才趴在床边,稍微睡了一会儿,却还是很快醒了,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刻。
云疏月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窗外的天空泛着淡蓝色的微光,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陆辰珩的身上。他还趴在床边睡着,侧脸贴着床单,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明显。
云疏月看着他,心里满是暖意和愧疚。她轻轻伸出手,想帮他拂开额前的碎发,手指刚碰到他的头发,陆辰珩就醒了。
他抬起头,看到她醒了,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好多了,谢谢你。”云疏月的声音还有点哑,却比昨天温柔了很多,“你……守了我一夜?”
陆辰珩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怕你再发烧,没敢走。”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我去给你做早餐,家里有牛奶和面包,应该还能吃。”
云疏月看着他转身往厨房走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决定。她要跟他摊牌,不是全部的秘密,至少要告诉他足够多的事,让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也让他知道,她不是在利用他的温柔,而是真的想和他一起面对。
她掀开被子,慢慢走到客厅。陆辰珩正在厨房热牛奶,白色的蒸汽从锅里冒出来,模糊了他的身影。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温暖得让人移不开眼。
“陆辰珩,”云疏月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们谈谈吧。”
陆辰珩关掉火,转过身,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阳光落在他们之间,气氛安静又温暖。云疏月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却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嗒”声——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的声音。
她猛地看向窗外,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棵梧桐树,叶子上还挂着雨水。可她的神识却敏锐地察觉到,院墙外的巷口,有一道熟悉的灵气波动——是追踪者的传讯石!
陆辰珩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变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发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云疏月的手开始发抖,她握紧陆辰珩的手,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他们来了……追踪我的人,就在外面。”
阳光依旧温暖,可客厅里的气氛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陆辰珩看着云疏月紧张的眼神,握紧了她的手,眼神变得坚定:“别怕,有我在。”
而院墙外的巷口,一道黑色的身影正躲在树后,手里拿着一枚泛着红光的传讯石——这是“集结信号”。他抬起头,看向云疏月出租屋的窗户,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然后按下了传讯石上的按钮。
远处,三道黑影收到信号,正朝着巷口的方向赶来,手里拿着低阶法器,步伐飞快,杀气腾腾。
一场无法躲避的危险,正在悄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