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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韫拿起那套衣裙,布料粗糙,还带着一股皂角和阳光混合的、属于底层生活的气味。她没有任何犹豫,走到屏风后迅速换上。当她再次走出来时,那个眼神锐利、身姿矫健的复仇者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色微黄、眉眼带着几分怯懦与愁苦、身形略显单薄的乡下丫头。
她对着屋内一面模糊的铜镜,练习着垂下眼睑,缩起肩膀,走路的步伐也刻意带上了几分拖沓与不稳。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调整得更加浅促,符合一个营养不良的贫家女形象。
萧墨羽静静地看着她的转变,银色面具遮掩了他所有的表情,唯有那双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激赏。
“很好。”他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将一枚看似普通、实则内藏机关的木质发簪递给她,“关键时刻,按下此处,可发射一枚淬麻药的细针,能让你争取到片刻时间。但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
苏清韫接过发簪,笨拙地模仿着村姑的样子,将头发挽成一个松垮垮的髻,把簪子插好。
次日凌晨,天色未明,寒风刺骨。苏清韫跟着萧墨羽安排的一名沉默寡言的“远房表叔”,混在一群同样衣衫褴褛、面色惶惑的少男少女中,来到了神武门外的一处偏院。这里是内务府临时征用的、用于初选杂役的场所。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负责初选的内务府小吏们态度倨傲,眼神挑剔,如同挑选牲口般,查验着每个人的籍契,询问着家庭状况,甚至粗暴地检查着他们的牙口和手掌。
轮到苏清韫时,她低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用带着浓重乡音的、磕磕巴巴的话语,回答着小吏的问题。当被问及为何入宫时,她抬起泪光点点的眼睛,声音哽咽:“爹娘都没了……姨母也找不着了……俺就想……就想有口饭吃……”
那副凄楚无助的模样,配上她刻意营造的虚弱体质,成功地博取了小吏一丝不耐烦的怜悯。她的籍契毫无破绽,问话也对答如流(尽管结巴),很快便被分到了“浣衣局”的名下。
通过初选的人,被统一带往靠近西华门的一处院落,进行更严格的净身(对宫女则是验身)和训导。验身的过程对苏清韫而言,无异于一场酷刑。在昏暗的房间里,被年老严厉的嬷嬷像检查物品一样审视、触摸,她只能死死咬住牙关,将所有的屈辱与杀意压在心底,脸上维持着懵懂与惊恐。
训导更是枯燥而严苛。学习宫规礼仪,辨认各宫主位、有脸面的太监宫女,记住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是禁区……稍有差错,便是戒尺加身,或饿饭惩罚。苏清韫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与忍耐力,飞快地吸收着这些信息,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