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瘴气已经散去,天空澄澈如洗。
归京的车队,沐浴在暖阳与荣耀之中,马蹄轻快。
南疆事了,大功告成。
赵奕和林晚带着足以载入史册的功勋,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途。
他们身后,是数万将士发自肺腑的敬仰与追随;他们前方,本该是京城百姓的夹道欢迎与无上荣光。
“殿下,王妃,京城来的信使!”
青锋策马赶上,递上一封封盖着兵部火漆的文书。
一路上,这样的“好消息”几乎每隔一日便会送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王赵奕,功勋卓着,晋一等亲王,食邑万户……”
“……秦王妃林晚,蕙质兰心,特封一品诰命夫人,赐东珠百颗……”
车厢内,赵奕看着那些赏赐的清单,嘴角的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
林晚则安静地靠在软垫上,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上,一言不发。
赏赐太多了。
多到了一种不正常的程度。
封无可封的爵位,流水般的金银珠宝,仿佛要将整个国库都搬到秦王府。
这不像是赏赐功臣。
更像是在……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林晚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当车队进入京畿地界时,那种不安的感觉,被无限放大。
沿途的驿站,盘查得异常严密。
关卡的守军,不再是寻常的卫所兵,而是换上了一批批眼神锐利,气息彪悍的陌生面孔。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肃杀的味道。
赵奕掀开车帘,目光扫过一名关卡校尉腰间悬挂的令牌,瞳孔骤然一缩。
那不是兵部的令牌。
是皇城司的!
赵奕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这不是迎接功臣的阵仗。
这是在张网,准备抓捕钦犯!
“青锋!”赵奕的声音压得很低,“传令下去,全队戒备,准备……”
他的话音未落。
一阵急促到疯狂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一名天机阁的死士,浑身浴血,坐下的战马口吐白沫,显然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冲到了这里。
他像是一颗燃烧的流星,冲破了沿途官兵的阻拦,直奔秦王车驾而来。
“殿下!”
那死士翻身下马,踉跄几步,单膝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被鲜血浸透的蜡丸。
“福管家……血翎急报!”
说完这几个字,他头一歪,气绝当场。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赵奕一把捏碎蜡丸,展开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纸。
林晚凑了过来。
信上的字迹,是老福那熟悉的笔迹,此刻却写得龙飞凤凤舞,力透纸背。
“……圣旨已下,强收格物坊。”
“……金蝉脱壳,人已尽数转移。”
“……帝心已决,龙颜震怒,封城搜捕。”
“……归途,必有死劫!”
短短数行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赵奕和林晚的心上。
那些天花乱坠的封赏,在这一刻,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真面目。
那不是糖。
是裹着糖衣的毒药,是挥向他们脖颈的断头刀!
“好一个父皇!”
赵奕捏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刺骨的冰寒。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决绝!
几乎就在他们看完密信的同一瞬间。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从前方密林中响起!
一支黑色的羽箭,带着死亡的呼啸,精准地射穿了车队最前方一名护卫的咽喉!
紧接着,前后左右的密林中,无数黑影如鬼魅般涌出!
这些人,个个黑衣蒙面,手持制式精良的军弩与长刀,动作整齐划一,沉默而高效。
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山匪!
那冰冷的眼神,那悍不畏死的杀气,分明是百战余生的……死士!
“结阵!保护王爷王妃!”
青锋怒吼出声,拔刀而立。
天机阁的护卫们瞬间反应过来,以马车为中心,迅速组成一个防御圆阵。
一场惨烈无比的截杀战,毫无预兆地爆发!
叮叮当当的兵刃交击声,血肉被撕裂的闷响,临死前的惨哼,瞬间响成一片。
赵奕的亲卫,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
可对方的人数,是他们的数倍,且个个都是不惜命的杀戮机器!
战况,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绝境。
“晚晚,别怕。”
赵奕将林晚紧紧护在身后,拔出腰间长剑,亲自加入了战团。
他的剑法,凌厉而狠辣,每一剑挥出,都必然带走一条性命。
然而,敌人如同潮水,杀之不尽。
不断有亲卫倒下,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保护王妃!”
一名亲卫嘶吼着,用身体挡住了一把劈向林晚的刀,自己却被数把长刀贯穿了胸膛。
林晚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她死死攥着袖中那几支早已备好的毒针。
就在此时,三支淬了剧毒的弩箭,呈品字形,悄无声息地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射向林晚的后心!
“小心!”
赵奕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也没想,猛地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死死护住了林晚!
噗!
一支利箭,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后背,箭簇没入寸许,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赵奕的身体剧烈一颤,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赵奕!”
林晚发出一声惊呼,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亲卫们已经死伤殆尽。
黑衣人如同一道道黑色的浪潮,将他们层层包围,步步紧逼。
他们被逼到了路旁的一处悬崖边。
脚下,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
退无可退。
为首的一名黑衣人,缓缓收刀,目光穿过人群,冷漠地落在赵奕和林晚身上。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秦王殿下,王妃娘娘。”
“陛下有旨,南疆瘴疠凶险,二位不幸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