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的晨雪下得细碎，落在地道口的焦黑竹架上，融成点点黑水，顺着木缝往下滴。周卫国蹲在地道口，用树枝拨开地上的残焦木屑，露出下面还泛着青黑的毒水痕迹 —— 这是昨晚日军燃烧弹没烧干净的余毒，沾在皮肤上会起红疹，战士们都得用艾草水擦过手，才敢往地道里钻。
“都把麻布再缠紧点，最后这段地道离钟楼据点不到五十米，鬼子肯定藏了最后的陷阱。” 周卫国把手里的探雷针分给战士们，自己则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工兵铲 —— 这把铲子已经挖过地道、排过雷，铲刃上还留着被燃烧弹烤出的焦痕。王栓柱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捆干艾草，是赵刚特意让他带来的，说遇到残毒能再熏一熏，少年的棉服袖口还缝着块补丁，是之前被毒刺勾破的地方。
地道里弥漫着焦糊与艾草混合的味道，脚下的泥地踩着发黏，是残淤和融化的雪水混在一起的缘故。老郑走在最前面，探雷针插进泥里时，忽然 “叮” 地碰上个硬东西，他赶紧停住：“有东西！不是石头，像是金属！” 周卫国凑过去，举着手电筒往泥里照，只见探雷针旁的泥层下，隐约露出半截铁丝，顺着铁丝往深处摸，能感觉到铁丝连着一串硬疙瘩。
“是连环雷！鬼子把雷埋在残淤下面，上面盖了焦木屑，就是怕咱们探出来。” 周卫国的声音压得极低，手电筒的光在漆黑的地道里晃了晃，照到远处隐约的轮廓 —— 是日军用沙袋堆的临时暗堡，枪口正对着地道口的方向。“老郑，你带两个人绕到暗堡侧面，用艾草捆挡住枪口；小吴，跟我一起排雷，动作要轻，别碰响铁丝。”
老郑点点头，带着两个战士猫着腰往侧面挪，棉鞋踩在残淤里，几乎听不到声音。王栓柱则蹲在后面，把艾草捆一根根递过去，眼睛死死盯着暗堡的方向 —— 他能听到里面传来日军的咳嗽声，还有枪栓拉动的轻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忽然，暗堡里的日军好像察觉到动静，枪口 “哗啦” 一声对准侧面，老郑赶紧把艾草捆往前一推，挡住枪口的瞬间，战士们的步枪同时响了，暗堡里的日军闷哼一声，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周卫国和小吴已经摸到连环雷旁边。铁丝埋在残淤里，冻得发脆，周卫国用工兵铲轻轻拨开泥层，露出下面三颗绑在一起的手榴弹 —— 引信被铁丝串着，只要稍微拉动铁丝，三颗雷会同时炸响。“用剪刀剪铁丝，从中间剪，别碰引信。” 周卫国屏住呼吸，看着小吴手里的剪刀慢慢靠近铁丝，剪刀刃碰到铁丝时，他甚至能感觉到小吴的手在轻微发抖。
“咔嚓” 一声，铁丝断了。周卫国赶紧把三颗手榴弹抱起来，往地道外扔去，“轰隆” 的爆炸声在地道口炸开，震得顶上的泥屑簌簌往下掉。“通了！最后这段地道通了！” 老郑兴奋地大喊，战士们都直起腰，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 从 180 章开始清理地道，到今天终于摸到了日军钟楼据点的边缘。
就在城内战士们突破地道最后障碍时，太谷郊外的 358 团阻援阵地，正遭遇日军最后的疯狂反扑。孔捷趴在战壕里，看着远处黑压压的日军涌过来 —— 有步兵、有骑兵，甚至还有两辆被炮火打坏了履带的装甲车，正用机枪朝着阵地扫射，这是日军剩下的全部兵力，看样子是想拼尽全力突破防线。
“机枪手，把装甲车的机枪打哑！二营跟我守住左翼，别让骑兵冲进来！” 孔捷的棉服肩膀处被弹片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渗血的棉花，却顾不上包扎。战士们的弹药已经不多了，有的战士把最后几颗手榴弹攥在手里，等着日军靠近了再扔；有的则把刺刀绑在步枪上，眼神坚定地盯着冲过来的日军。
刘大叔带着老乡们也来了，他们推着小车，把最后剩下的粮食和弹药往战壕里送。二柱扛着一箱手榴弹，刚跑到战壕边，就被日军的流弹擦到胳膊，鲜血瞬间染红了袖口，他却咬着牙把箱子扔进战壕：“战士们，弹药来了！别让鬼子过去！” 旁边的老乡赶紧用布条给他包扎，布条不够，就把自己的棉服袖子撕下来，紧紧缠在他的胳膊上。
日军的骑兵冲得最快，马刀在雪光里闪着冷光，眼看就要冲到战壕边。孔捷抓起一颗手榴弹，拉响引线往骑兵队伍里扔，“轰隆” 一声，好几匹战马受惊，把骑兵甩在地上。“冲啊！” 战士们跳出战壕，和日军展开近身肉搏，刺刀碰撞的 “叮当” 声、战士们的呐喊声、日军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在雪地里回荡。
二营营长的刺刀捅进一个日军的胸膛，自己的后背却被另一个日军用枪托砸中，他踉跄着转过身，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刺刀捅进对方的肚子，两人一起倒在雪地里。孔捷看到这一幕，眼睛通红，抓起身边的重机枪，对着剩下的日军扫射，子弹打完了，就用枪托砸，直到手臂被震得发麻，才发现日军已经开始往回退 —— 他们的反扑，终于被打退了。
战壕里一片狼藉，雪地上到处是血迹和弹壳，战士们有的坐在雪地里喘气，有的在给伤员包扎，还有的在清点剩下的弹药。刘大叔蹲在一个牺牲的战士身边，用雪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污，嘴里喃喃着：“孩子，好样的，鬼子被打退了，你放心吧。” 孔捷走过来，拍了拍刘大叔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城内的医疗点里，赵刚正忙着给地道里送来的伤员处理伤口。老郑的胳膊被暗堡里的流弹擦伤，伤口不算深，却沾了点残毒，红肿得厉害。赵刚用艾草水反复冲洗伤口，再敷上捣碎的草药：“老郑，这几天别碰水，等伤口消了肿，就能再去地道了。” 老郑笑着点点头：“政委放心，明天总攻，俺肯定能上！”
旁边的病床上，小吴正躺着，他排雷时被弹片划伤了小腿，却还在跟旁边的伤员说地道里的事：“俺们都摸到钟楼底下了，明天一冲，就能把鬼子的据点端了！” 赵刚看着这些年轻的战士，心里又暖又酸 —— 他们有的才十七八岁，却已经跟着部队打了这么多硬仗，有的连家乡都没回过，却愿意为了太原城的百姓，拼上自己的命。
太原城内的日军司令部里，山本一木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桌上摆着一张太原城的地图，已经被他画得满是划痕。佐藤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战报，声音带着绝望：“将军，地道被八路军突破到钟楼附近，阻援部队的反扑也失败了，剩下的士兵不到两百人，弹药只够最后一次抵抗了。”
山本一木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军刀，用布轻轻擦拭着刀刃上的锈迹。这把军刀陪了他十几年，参加过无数场战斗，却没想到会在太原城迎来最后的结局。“把钟楼据点的炸药准备好，要是八路军攻上来，就把钟楼炸了，不能让他们轻易占领。” 山本一木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疯狂，“另外，让剩下的士兵都集中到钟楼，做最后的抵抗。”
佐藤点点头，转身走出司令部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天空露出一丝微弱的光。他抬头看向远处的钟楼，那座矗立了几十年的建筑，明天可能就要变成一片废墟，而他们这些人，也可能永远留在这座被围的城里。
地道口的战士们已经撤了出来，正在清点装备，准备明天的总攻。李云龙站在地道口，看着远处的钟楼，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字条 —— 是总部发来的消息，明天上午十点，外围的大部队会配合他们，一起对太原城发起总攻。“都好好休息，今晚加派岗哨，别让鬼子搞最后的偷袭。” 李云龙对着战士们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 —— 打了这么久，终于要等到总攻的那天了。
王栓柱坐在火堆旁，手里捧着一碗热小米粥，是炊事班特意给他煮的。他看着火堆里跳动的火苗，想起刚参军时的样子，想起一起战斗过的战友，想起送粮食的老乡们，心里满是期待。“李哥，明天总攻，俺能跟你一起冲吗？” 王栓柱问身边的老李。老李笑着点点头：“当然能，咱们一起把鬼子赶出去，让太原城的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阻援阵地的战士们也在做着总攻的准备，他们把剩下的弹药集中起来，把战壕再加固一遍，老乡们则在帮忙煮小米粥，给战士们暖身子。孔捷站在战壕里，看着远处的太原城方向，心里默念着：“云龙，明天咱们一起，拿下太原城！”
地道已经通到钟楼脚下，阻援阵地守住了最后的反扑，日军只剩下最后的据点。雪地里的血迹会被新雪覆盖，牺牲的战士会被永远铭记，而明天，这座被围了几十天的太原城，终将迎来解放的曙光。战士们和老乡们都知道，最后的战斗会很艰难，但他们更知道，胜利一定属于他们 —— 属于那些不肯放弃的人，属于那些为了和平拼过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