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敏求:魂游阴世知禄命,娶妇得钱验前言(两版合叙)
李敏求考进士,考了十多次都没中。天下之大,他没家没业,连兄弟亲戚都少,天天靠乞讨过活,活得没点奔头。大和初年,他住在长安的小旅店里,晚上愁得睡不着,坐在灯下发愣,忽然觉得自己的魂飘了起来,像团云似的往外游。
魂儿飘到荒郊野外,山川草木跟人间没两样,可就是不知道这是哪儿。飘了半天,看见一座城,赶紧凑过去,城里人声鼎沸,车马往来,热闹得很。突然有个穿白衣的人跑过来磕头,李敏求一看:“你不是我十年前的仆人张岸吗?” 张岸说:“正是小人!当年跟二郎您去泾州,我不幸死了,就到了这儿。”
李敏求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张岸说:“我现在跟着柳十八郎做事,他是泰山府君的判官,可威风了,每天审好多案子,一般人见不着。二郎您不是认识柳十八郎吗?正好找他问问您的前程!” 张岸进去通报,没一会儿就出来,引李敏求进了大衙门 —— 正北是间大殿,红柱子白墙壁,气派极了。
过了西廊的一道侧门,门外挤满了人:有穿黄衫、绿衫的,有穿红紫官服拿笏板的,也有披白衫露着头靠墙的,还有戴枷锁等判罚的。张岸喊了声:“官客来了!” 众人立马低头让开道。进了殿,见个穿紫衣的官,李敏求一抬头 —— 竟是以前的秀才柳澥!
柳澥也认出他,大惊:“咱阴阳相隔,你怎么会来这儿?不是被人乱抓来的吧?” 赶紧让他坐下,聊起旧事。李敏求叹道:“我在人间太穷了,你现在当大官,能不能帮我一把?” 柳澥摇头:“我这儿管的是公事,哪能徇私情?不过能让你看看往后几年的命。”
叫个黄衫小吏,引李敏求去东院。院里几间大屋,满是书架,摆着黄白纸簿子。小吏抽出一卷,翻了几十页,指给李敏求看:“李敏求,大和二年罢举,当年五月得钱二百四十贯,是伊宰卖庄子的钱;大和三年得官,俸禄靠‘张平子’。” 李敏求想再看,小吏把簿子合上,催他出去。路过另一道门,他瞥见屋里满是床榻,上面摆着几百颗铜印,还缠着红斑点蛇,问小吏啥用,小吏只笑不答。
回到柳澥那儿,柳澥说:“不是故人我不让你来,可你得赶紧回去,耽误了就回不去了。” 又嘱咐:“这儿难得扬州毡帽,以后给我带一顶。” 让张岸找两个手下,牵匹马送李敏求。马跑得跟风似的,到了一处漆黑地方,张岸推了他一把,李敏求 “扑通” 掉进坑里,猛地醒了 —— 天快亮了,他还坐在昨晚发愁的地方。
从此李敏求没了考科举的心思,可日子越来越穷。几年前,伊慎家的儿子想招他当女婿,他当时一门心思考官,没答应;现在有人再提,他赶紧应了。伊家有五个女儿,四个已嫁人,他娶了最小的。妻兄伊宰正好要卖城南的庄子,得钱一千贯,分给五个妹妹当嫁妆,李敏求刚成婚就得了二百贯。四个大姨子说:“小妹最小,李郎又穷,咱每人再添十贯!” 加起来正好二百四十贯,跟阴世簿子上写的分毫不差!
李敏求以前有个小官身份,一直没补缺,用这笔钱去参选,大和三年春天,得了邓州向城县尉的官。上任几个月,他在县城外散步,看见断墙杂草里有块古碑,字都磨没了。让人擦掉苔藓,仔细一看,碑上刻着 “晋张衡碑”—— 张衡字平子,这不就是 “食禄张平子” 吗?
还有人说,李敏求曾突然猝死,被两个黄衣人带到阴府,竟见着了老朋友马植。马植当年早中了进士,在阴府管 “人间年钱”,正坐在地上吃糙饭,周围全是账簿。李敏求喊他,马植吓了一跳,想躲又躲不开。李敏求问:“我一年能得多少钱?” 马植翻出黄纸簿子,上面用红笔写:“李敏求年支三百贯,伊宰卖宅钱充。” 李敏求求他多给点,马植只敢添三十贯,注上 “某甲等四人钱充”。
还见着他姨母家的乳母李奶,六十多岁,流落江淮,见了他哭着求帮着看年钱。马植查了说:“阿李年支七百文。” 李敏求醒后,家人说他已死两天。后来他遇着姨母家的四个亲戚,每人送他十贯,凑够三十贯;李奶果然在路边乞讨,一天挣不了几文,正合 “七百文” 的苦命。卢弘宣当时在京城,有人跟他说这事,卢弘宣一算自己的俸禄加补贴,正好每年二千贯,跟簿子上写的一模一样。
2. 李君:仙人三封书解厄,青龙寺西市遇机缘
有回李君赶路到昭应县,遇着个隐居的人,那人说:“我住在西岳附近,多谢郎君照顾。我有急事,明天一早要先去城里,不能陪你了。想知道你往后的事吗?” 李君赶紧磕头求告,那人取来纸笔,在月下写了三封信,封好说:“不到万分紧急,别拆开。” 说完就走了。
李君后来又考了五六次进士,还是落第,想回家连路费都没有,留在京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着,叹道:“这真是穷到绝路了,仙兄的信该拆了!” 他先沐浴焚香,天亮后拆开第一封,上面写:“某年月日,因穷困无钱,开此封。可去青龙寺门前坐着。”
李君半信半疑去了青龙寺,到那儿天已黑,他不敢走,心里笑自己:“在这儿坐着,难道能掉钱下来?” 没一会儿,寺里的住持带着徒弟来关门,见了他问:“你是谁?” 李君说:“我的驴太弱,走不动了,想在这儿借宿一晚。” 住持说:“门外冷,去院里吧。”
引他进寺,还端来饭菜茶水。夜深了,住持盯着李君看了半天,低头沉默好久,问:“郎君贵姓?” 李君说:“姓李。” 住持突然哭了:“松滋的李长官,您认识吗?” 李君也红了眼:“那是我父亲。” 住持抹着泪说:“我是他老熟人!刚才见你长得像他,还不敢认。你父亲当年带钱来京城求官,没成,把二千贯钱寄在我这儿,这些年我一直想着找你还回去,今天可算等着了!”
李君又悲又喜,第二天住持写了文书,让他把钱运走。李君卖了些不重要的东西,买了宅子,一下子成了有钱人。可再过几年,他还是考不上进士,天天被科举磨得没精神,想放弃,又想起第二封信,便又沐浴焚香拆开:“某年月日,因想罢举,开此封。可去西市秋辔行头坐着。”
他去了西市,找家酒楼坐下喝酒,听见楼下有人说:“让那郎君天亮就来,没钱的话,就说本来就不要钱能中第。” 李君赶紧问:“这话是真的?” 那人说:“侍郎家的郎君就在楼上房里,你要见吗?” 李君说:“我是举人,有钱,求您引见!”
上楼见了侍郎郎君,两人喝酒聊天,郎君说:“主考官是我亲叔父,我能帮你中第,要一千贯钱。” 李君立马应了,第二年果然考中。后来他官做到江陵副使,突然犯了心痛病,一会儿昏过去好几次,眼看不行了,对妻子说:“仙兄的第三封信,该拆了。”
妻子赶紧拆开,上面写:“某年月日,江陵副使患心痛,可处置家事。” 两天后,李君就去世了 —— 仙人早把他的穷、中第、离世,都写在了信里。
3. 马举:战场斩子明军法,坠桥换骨得重生
淮南节度使马举征讨庞勋时,任诸道行营都虞侯。一次大战,见个将领在黑旗下,躲着不冲阵,马举派两个骑兵去斩他。骑兵回来报告:“是大郎君(马举的儿子)!” 马举怒道:“只斩怠慢军令的将领,管他是谁!” 再派骑兵去,把儿子的头传示全军,没一会儿就打败了叛军。
后来大军打了场小败仗,马举从马上摔下来,掉进桥下,当时就没了气。夜深时,他突然醒了,见一百多个人过来,说:“马仆射在这儿!” 一人摸了摸他的肋骨:“仆射左胁断了一根骨头。” 另一人说:“赶紧换!” 又有人说:“没合适的骨头。” 最后找了根柳木换上。
天一亮,马举的伤竟全好了,一点不疼。后来他镇守扬州,官至检校左仆射 —— 战场斩子显军威,坠桥换骨得长寿,这命数也透着股武将的刚劲。
4. 郑延济:宰相堂饭藏凶险,碗坠中风一夕亡
宰相家的堂饭,一般人不敢吃,都说 “贵气重,扛不住”。郑延昌当宰相时,有天正要在办公厅吃饭,他弟弟郑延济来了,就拉着弟弟一起吃。
郑延济拿着筷子夹饧饦(类似汤圆的面食),刚吃几口,碗突然从手里掉在地上,“哐当” 一声碎了。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中风,半边身子不能动,当天晚上就死了 —— 谁能想到,一顿宰相家的饭,竟成了催命符?
5. 李生:冥曹水官话生死,妻嫁子僧验预言
契贞先生李义范住在北邙山玄元观,咸通末年,他每次进洛阳徽安门,都会换身衣服歇会儿马。有个李生,不知是哪儿人,五十多岁,跟李义范认了同宗,邀他去家里坐。李生家有十几个学童,还有一儿一女,日子过得紧巴巴,连顿饱饭都难。
从此李义范常去李生家,两人聊得很投缘。有天晚上,李生突然去北邙山找他告别,围着炉子说:“我不是要去远方,是要辞世了。我在冥曹当水官,管洛阳城百姓每天用的水,这个月任期满了,不能再住了,三天后就死。五天后,我妻儿会把我葬在这山下,就差一千钱丧葬费,想跟您借,也来告个别。”
又嘱咐:“人活着用水,每天顶多三五升,用多了会折福,你可得注意。” 李义范问他妻儿以后怎么办,李生说:“我妻子会嫁给一个姓王的役夫,我儿子以后会当和尚,师父是江南来的,法号行成,两年后会来。在那之前,你把我儿子寄养在观里吧。” 李义范问:“让他当道士不行吗?” 李生摇头:“他是当和尚的料,这是冥曹定的,改不了。”
三天后,李生果然死了。五天后,他妻子带着几个人来找李义范,说:“李生说跟您借了一千钱丧葬费,还让把儿子寄在观里。” 李义范给了钱,把孩子留下。两年后,江南的僧人行成果然来了,住在观里,李义范把孩子交给行成,行成高兴地说:“我早知道有这缘分,会教他念经,度他当和尚。”
又过了两年,行成带着孩子回来,孩子已剃度受戒,念《法华经》念得又熟又好。之前李义范教孩子念道经,教了一年连一张纸都记不住 —— 原来人这辈子是当僧是当道,早被冥曹定好了,强求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