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对准萧砚的时候,简柔的手抖得厉害。她站在楼梯口,背靠着墙,呼吸急促。火柴的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哥。”她又叫了一声,声音发颤,“你把书放下。”
萧砚没动,手里的《凤脉谱》还攥着。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是来拿这个的。”简柔咬了咬嘴唇,“可这东西不能出去。母亲说了,谁碰它,谁就得死。”
“那你开枪。”萧砚说。
简柔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没动。她眼里有泪光,但不是害怕,是委屈。
“你明明可以娶我的。”她说,“沈家的小姐应该是我。是你先看她的,从第一次见她开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你记得她穿什么衣服吗?墨绿旗袍,白山茶,连香味都和现在一模一样。”
萧砚慢慢合上书,往怀里塞。
“我不需要记得她穿什么。”他说,“我只需要知道,你手里那把枪,是左轮,六发子弹,最多打三枪就会卡壳。因为你不懂保养,上次擦枪油还是三个月前,在沈夫人房里偷拿的。”
简柔脸色变了。
“你怎么……”
“你还用了她的香水。”萧砚往前走了一步,“玫瑰混檀香,后调有点苦。你学她,但学不像。她从不用别人的东西。”
简柔后退半步,脚跟撞到台阶。
“别过来!”
“你不会开枪。”萧砚继续走,“你怕疼,连针灸都不敢扎。小时候被猫抓了一下,哭了一整晚。现在让你杀人,你下不了手。”
“我可以!”她尖叫,“我可以杀了你!只要你敢再靠近一步!”
萧砚停住。两人之间只剩三步距离。
“那你杀吧。”他说,“杀了我,沈家的秘密就永远烂在这里。那个孩子还在慈幼堂,没人去救他。谢云启明天就会把他送走,或者直接处理掉。你想要的安稳日子,也就到头了。”
简柔嘴唇哆嗦,“我不信你。你们都是一伙的,想毁了沈家!”
“沈家早就毁了。”萧砚声音低下来,“二十年前就毁了。调包婴儿,藏匿血脉,烧账本,灭口接生婆。你们以为能瞒一辈子?那个男孩是男婴,八字合凤命格,他们不要女娃娃,所以把你换上来。现在真的人回来了,你怕了。”
“我不是假的!”简柔猛地抬头,“我是沈家养大的!我比她更懂规矩,更守体统!她算什么?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回来抢走一切!”
“她没抢。”萧砚说,“是你们偷的。”
简柔喘着气,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你知道我每天晚上睡不着吗?”她低声说,“我梦见有个小女孩站在我床边,浑身是血,指着我说——你是贼。我醒来就看见镜子上有手印,像是有人摸过。我求母亲请道士,她说别闹,可我知道,那是她……是她来找我了。”
萧砚没说话。
“所以我才要做更多。”简柔抬眼,“我要证明我才是真的。我要让她滚出京城,让你只看我一个人。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想起她。”
“可你现在拿着枪,对着的是我。”萧砚说,“你真想证明自己,就该放下枪,走出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真相。而不是躲在这里,用一把坏枪威胁亲哥哥。”
简柔愣住。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我妹妹。”萧砚看着她,“你的生母是王婆,就是当年帮人接生又带走男婴的那个稳婆。你父亲是个赌鬼,死在码头。你五岁被奶娘带进沈家,顶替身份。这些事,陈伯查了三年。”
“不可能!”她摇头,“你在骗我!母亲不会……”
“她会。”萧砚打断,“为了保住地位,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包括现在,她在督军府装模作样,其实已经派人去慈幼堂了。今晚那个孩子就会消失。”
简柔整个人晃了一下。
“她……她要杀孩子?”
“不是杀。”萧砚说,“是让他‘病死’。然后对外说,孤儿院管理不善,引发疫情。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病死’。直到名单上的人全没了。”
简柔的手开始发麻,枪口往下垂。
“我……我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萧砚上前,轻轻拨开枪管,“把枪给我。”
她没反抗,任由他拿走左轮。
“你要去救他?”她问。
“我已经迟了。”萧砚把枪扔到角落,“裴渊的人封锁了城西,警察也在巡逻。我现在过去,只会被当成可疑分子抓起来。”
“那怎么办?”
萧砚从怀里掏出那把银色剪刀,放在桌上。
“有人比我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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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凝走进督军府大厅时,宴会正热。
她走到主桌,拿起话筒。
“各位。”她开口,声音不大,但全场渐渐安静,“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叙旧,也不是为了认亲。我想问一句——有没有人见过一个男孩?大概七岁,瘦,左耳后有一小块胎记,说话带点南方口音。”
没人回应。
她笑了笑,“他在慈幼堂住了五年,编号十三。原本不该引起注意,但他出生的时辰很特别——丑时二刻,八字合凤命格。”
沈夫人的脸一下子白了。
“凝儿,你喝多了。”她站起来,“别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简凝看向她,“我记得你说过,沈家祖训,凤命之人不可轻弃。可这个人存在了二十年,你们却把他关在孤儿院,每个月只给五块钱生活费。为什么?因为他不是女孩?还是因为他姓萧?”
“住口!”沈夫人拍桌。
“我不住口。”简凝往前一步,“因为我知道他是谁的孩子。他的母亲是萧家远亲,临产前被人骗去后巷生产,死后尸体被运到乱坟岗。而接生的人,是王婆。她拿了钱,把孩子抱走,又把自己的女儿送进沈家。”
大厅一片哗然。
“你说谁是野种?”简柔冲过来,脸都扭曲了。
简凝看着她,“我没说谁是野种。我说的是事实。你可以恨我,但别护着那些害你的人。”
“你闭嘴!”简柔扑上来抓她。
简凝没躲,任她扯掉耳坠。白山茶落在地上,摔成两半。
“你以为你赢了?”简柔吼,“你永远进不了沈家祠堂!你连族谱都没资格上!”
“我不需要。”简凝低头捡起半截耳坠,放进手帕,“我要的从来不是名字。我要的是他活着。”
她转身走向门口。
“巡警已经在路上了。”她说,“还有报社记者。你们要是还想遮,现在还来得及烧账本,改记录。但记住,下次火烧的可能就是你们自己。”
门关上的那一刻,沈夫人瘫坐在椅子上。
简柔跪在地上,抱着头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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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砚回到宅子时,天快亮了。
书房灯还亮着。简凝坐在桌边,手里捏着一块手帕,上面有血迹。
她听见脚步声,没抬头。
“孩子安全了。”她说,“裴渊的人凌晨两点突袭慈幼堂,把十三号带走了。现在在城北一处安全屋,有医生看着。”
萧砚坐下,“谁通知的?”
“我。”她说,“用你的名义发的电报。署名是‘萧氏遗孤协查组’,盖了你私印。”
萧砚没生气,“你不怕我追究?”
“你会吗?”她抬眼看他。
两人对视片刻。
简凝把手帕递过去。
“这是我在密室找到的。藏在《凤脉谱》夹层里。原本是条绣帕,蝴蝶图案,现在已经破了,边上全是血。”
萧砚接过,翻开背面。
一行小字写着:**阿满,勿忘娘亲曾以血为誓,必护汝周全。**
他手指顿住。
“这是……”
“我母亲写的。”简凝说,“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生下孩子当天就被毒死,临死前咬破手指,写下这张帕子。后来被人缝进书页,一直没人发现。”
萧砚沉默很久。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简凝问。
“意味着我们手上有了真正的证据。”他说,“不只是名字和记录,而是亲笔遗书。只要有法医鉴定墨迹和血型,就能立案调查。”
“也意味着危险来了。”她说,“沈夫人不会坐以待毙。简柔也不会。她们一定会反击。”
“那就让她们来。”萧砚把帕子收好,“我不怕她们翻案,我怕她们不敢翻。”
简凝忽然笑了。
“你知道刚才在宴会上,我最想做什么吗?”
“什么?”
“我想撕了那支金簪。”她说,“就是我戴的那支,刻着‘沈’字的。我想把它掰断,扔在她们面前,说——这个姓,我不稀罕了。”
萧砚看着她。
“那你为什么没做?”
“因为我还没赢。”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等我把他们都送进去,等那个孩子能光明正大叫一声‘姐姐’,那时候,我再亲手砸了它。”
外面传来汽车声。
陈伯敲门进来,脸色沉重。
“少爷,小姐。警察刚贴出通缉令。谢云启报案了,说您盗取国家机密文件,涉嫌勾结境外势力。全城都在搜捕。”
简凝冷笑,“他动作挺快。”
“我们得走。”萧砚起身,“去城北。”
“我不去。”简凝说,“我去报社。今天上午十点,我要开记者会。”
“你疯了?”称检测到敏感内容,请修改后重试